【原创】当太阳迎来长夜

坎喵站长
· 于2017年10月21日发布
故事

“自从征服太阳系以来,绿人就从未停止过寻找系外生命的步伐。在过去的无数个自转周期里,跟踪站的三只巨眼看遍了夜晚漫天星辰的每一个角落,希望能在脉冲星的杂波中滤出哪怕一丝一毫能证明另一个文明存在的讯息。然而,他们看错了方向。他们来了。”

#1

原作者未知,来源于网络

【2017-10-22更新】

一、暮色降临之时

“曙光号,这里是KSC。收到探测器报告,发现太阳活动有往剧烈发展的倾向,可能是一次伴有强电磁风暴的日冕喷发,请做好防范。”

“曙光号收到”,吉尔米调整下频率,“瑞娜和杉,你俩卫星修好了没?快点回来。”

“快了,近日十三号的动量轮不听话,我在换马达呢,原来那个烧了。”瑞娜的回复有些沙沙的干扰,比平常稍微剧烈些,但无碍于理解。

“哦……诶不对你哪来的马达?”

“主太阳能板上拆的。”

“耶伯的头盔啊!”吉尔米差点从椅子上翻下来,“那可是咱唯一一块太阳能板!”

“这锅我不背,杉的主意。”

“放轻松哥,反正咱也不怎么用那块太阳能对不对,不是还有个聚变反应堆吗?”杉从近日十三号的通信模块后探出头,他正在用旗杆替换高增益天线老化了的支撑结构。

吉尔米扫了一眼上面写着的“氢燃料”三个字的表盘以及指着“满”字三点水最后一提的指针,稍微放轻松了些,在椅子上坐正了。

杉拧上螺丝,一阵尖利如猫挠玻璃、粉笔刮黑板的声音响彻整个频道。吉尔米把手里的马克杯砸了。

“鲍叔的胡子在上,你——”“修好了。”“——可以回来了……”

突然,太阳表面升起一条火柱,巨量的等离子体被等同于上百亿颗氢弹同时爆炸的能量抛起,又在引力的作用下落回去,期间产生的强光向周遭的宇宙空间辐射开来。虽然机载AI自动调暗了所有面向太阳的舷窗,但吉尔米还是花了数十秒才让眼睛适应这一切,他没看到舱门状态显示面板上亮起又熄灭的提示灯。

“瑞娜!杉!”吉尔米对着话筒大喊。

没有回答。他尝试搜索EVA服的自带信标,雷达屏幕上一片空白。

“瑞娜!杉!收到请回答!”吉尔米又喊了两次,到了第四次呼叫时,他的声音多了些颤抖。

“你们……快回来啊……”他锤着通信面板,好像这样就能恢复通讯似的。窗外那一团火球依旧熊熊燃烧,正如它千万亿年一直以来的那样。

“话说,刚刚那电磁风暴真是剧烈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吉尔米身后响起,杉倚着Mk3驾驶舱的舱门框,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中的扳手,“很抱歉,没能救回近日十三号,指令模块过载了,我已经把它放在货舱,回头看看有什么能回收的部件。别告诉我你刚刚哭出来了。”

“没……没事,过敏。”吉尔米做了个深呼吸,利用伸懒腰的机会把眼角擦干净,“你们回来就好。”他调整通讯频段,“呼叫KSC,呼叫KSC,这里是曙光号环日低轨空间站,收到请回答。”

噪音。

“呼叫KSC,呼叫KSC,收到请回答。”

还是噪音。

“哦对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

“不,我要先说好消息。”

“行吧……”

“刚才的耀斑,给咱们提供了足够两个月的电力,能源问题不愁了。”

“就没愁过好吗……坏消息呢?”

“雷达、通信天线、主计算机以及85%以上的科研设备全部报销,AI管理系统转到备份,瑞娜在隔壁实验室检查还有什么有用的科研数据,准备打包到小白盒里送回家。”

“你怎么——”

“我现在不是正跟你说吗。”

“拜托你可是——!”

杉摊摊手,说:“我尽力了,而且扳手不是万能的。”

“你——”

“你俩别吵了,快看三点钟方向!”瑞娜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

吉尔米瞪了正两手插在口袋里吹口哨的杉一眼(他故意不去跟吉尔米做眼神接触),走到观察窗前,无需寻找,他一眼就看出了星空中的一点异样:在几乎纯黑的背景上有一个一闪一闪的白点。多年作为飞行员的经验告诉他在离太阳这么近的轨道不可能通过肉眼看到任何内行星,不会是Moho。别的航天器?他清楚地记得星图上绝大多数飞船和卫星都集中在Eve轨道以上,除了近日十三号以外没有跟曙光号一样低于Moho轨道的航天器,如果是补给飞船,KSC会提前通知的。

白点还在靠近,吉尔米没法通过雷达测距精确算出相对距离和速度,但是直觉和它变大的速度给他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好……”他喃喃。然后猛地直起身,几乎是扑回驾驶座,熟练地打开手动操作和站内广播——

“瑞娜,进入紧急程序,所有资料放进小白盒,准备弹射。”

“是,船长。”

RCS指示灯亮起,船体上分布的数十个Vernor引擎交替闪烁着液体燃料燃烧的蓝光,主发动机的涡轮发出嗡嗡的响声,他回头想提醒杉坐回自己位置上,却发现那家伙已经拿安全带把自己捆结实了。

“点火。”

太迟了。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内,那个不明物体就近到了可以看清细节的程度,然后穿透了聚变反应堆所在的位置。

在被核爆火球吞没前的最后一刻,吉尔米看到了不明物体的来源,那是太阳轨道上的一个巨大黑影。

他们来了。

(第一章完)


【2017-10-23 更新】

#2

网上瞎找的图片,大致对题就好,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二、在金色的雾霭里

“头儿,这是曙光号事件的调查报告。”柯静把一箱印有追踪站印章的材料放到老约翰森·科曼的桌上,后者正啜着航天燃料与饮料加工制造公司的新品——紫色罗兰。航天燃料与饮料加工制造公司是橙罐汁的独家制造商兼KSC最大的液体燃料供应商。自从数个世纪前绿人首次步入太空以来,橙罐汁一直饱受欢迎,这不光是因为橙罐汁像火箭燃料给予火箭力量一样令绿人精力充沛,也是因为Kerbin上实在只有这一种能喝的东西。然而作为橙罐汁中的极品,制作紫色罗兰所用的矿物来自Eve的海洋深处,那颗行星特有的紫色土地在赋予紫色罗兰独特风味的同时还有预防甲状腺疾病的功效。

“唉,都是优秀的航天员啊。”

“财政部问您是否重建曙光号。”

“那帮家伙不是一天到晚在哭穷吗?多射一枚火箭又能多克扣一点橙罐汁的钱。这不,机会来了?”

“那您的意思是?”

“不准不准”,老约翰森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有那钱还不如投在Jool高轨望远镜上,好歹望远镜能接订单。公众不是一直吵着要看外星人吗?哪来什么外星人,他们要看给他们看去,付钱就行。”

“主任您说的对。另外调查报告您批阅了我就给送回档案室去。”

老约翰森端起报告,就着窗户进来的光努力想看清上面的字。

“事故原因:百年一遇的电……电滋??”

“磁”,柯静纠正道。

“老了……你念给我听吧。”

“事故原因:偶发性电磁风暴造成电子器件失灵,驾驶员只能通过目视追踪附近潜在的太空碎片,待发现时为时已晚,虽执行了D-4规避方案,但船体遭受重大损伤,破裂失压,三人来不及穿舱外服,全部不幸牺牲。然后下面是十几页的调查报告……”

“不用念了,都是废话。说重点,当时他们在进行什么任务?谁的指令?”

“维修近日十三号环日低轨道实验通讯中继卫星,航天中心的指令,然后附件是二三十页的任务审批文件。”

“怪了。”

“怎么?”

“你上过太空吗?”

“没有。”

“也对,你们这一代人没有经历过当初人手紧缺一个人当一个团队用的时代,都是在地面学了理论就进来工作了。”他饮一口紫色罗兰,“如果你在进行舱外维修任务的时候遭遇太阳风暴,你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进舱,EVA服穿身上待命。因为辐射水平可以达到致死量的数百倍。”

“分析得很对。你想,三个都是服役多年的五星航天员,这种连你都知道的常识肯定早已铭记于心。既然身上有EVA服,完全可以在遭遇船体破裂时利用EVA服保命,不至于全部阵亡。还有什么别的有用信息吗?”

柯静花了十分钟左右快速浏览了下这份调查报告,“没有了。”

老约翰森摸着侧颊上的胡茬,“我觉得有问题,通知全体领导层,开会。”

柯静走后,老约翰森慢慢从座椅上站起来,手拄着拐杖一步步蹒跚到金色的展示柜前,里面摆着四件橙色的航天服和四个金头盔,分别对应墙上的四幅黑白照片:耶伯迪亚,毕尔,鲍勃,以及瓦朗提娜。

“星尘在上,老师,告诉我该怎么做?”


在柯静的十年工作生涯里,她从没见过有什么能让主任这么烦恼的。主任给她的印象就是无论多大的困难,都永远是笑眯眯地坐在办公桌后喝着橙罐汁,听完大家的想法,并在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的时候给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然而那次会议以后,主任一连几天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等她第二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原本就花白的头发这一下全白了。

“Eve基地说找到曙光号的白盒子了。”柯静仍然记得那天开会时的情景,任务管理部的部长介绍完情况,会议室大屏幕上的星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来自Eve空间站的实时画面。

“各位领导,这里是Eve基地的研究员倪哲,我们刚刚拦截到一个来自环太阳低轨的小型航天器,已经确认是来自失事空间站曙光号的白盒子。搭载着白盒子的火箭轨道规划很精确,捕获过程很顺利,没有浪费过多的燃料。”看到财政部长的脸色,倪哲顺带加了一句,前者捂着胸口舒了口气。

“白盒子保存得非常完好,数据完整度100%——当然没有算上被导入前由于电磁风暴造成的损失,至少科研成果保住了。”科学部门的长官跟他的副手交换了个庆祝的眼神。

“另外……除了科研数据,我们还发现了一段视频,是牺牲船员瑞娜在最后一刻录下的。”倪哲的语气里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这个文件格式不支持实时转播,现在我要把摄像头调转方向,对准我身旁的这块屏幕。”背景里传来吱吱嘎嘎的声音,摄像头支架该上油了。

“航行日志,时间5.238。今天太阳活动格外剧烈,我和工程师杉到曙光号船长杰尔米的指令,放弃近日十三号的维修任务,进舱躲避高能粒子射线的袭击。就在我们关上舱门的时候太阳发生了日冕喷射事件,数据显示这次附带产生的电磁风暴的能级达到了百年一遇的水准,毁坏了很多敏感的电子元件,杉一进舱就去抢修通讯系统了。引力探测仪的示数很不正常,似乎太阳质量并没有因为日冕喷发损失一点,反而还增加了。同样的现象我只在小行星坠入Jool的时候观察到过,我想应该不会是应为电磁风暴的关系,因为引力探测仪只会受引力子密度的影响——等下,那是什么?”,瑞娜的注意力被窗外的什么东西吸引,在她停顿的时候,身后隐约可以听到另外两名船员的对话:

“拜托你可是——!”

“我尽力了,而且扳手不是万能的。”

“你——”

瑞娜转过头,对着试验舱的舱门大喊:“你俩别吵了,快看三点钟方向!”她说着把镜头拧了一百八十度,会议室里的大屏幕现在被宇宙背景和屏幕右侧那个熊熊燃烧的太阳所占据,在纯黑色背景的衬托下,领导们可以看到还残留在太阳亚轨道上的一点还辐射着金黄色的等离子体,以及背后的……一团黑影?他们仅仅只是看到了那个黑影,因为它很快就消失了,没有给他们看清任何细节的机会。在之后的几分钟内,坎巴拉航天中心的所有处级以上工作人员以及Eve空间站里的倪哲看着屏幕中央的一个小白点以惊人的速度靠近,然后,一片雪花。

“哦对了,还有一些照片,是白盒子被弹射后自带照相机拍下的撞击瞬间画面。”倪哲调出一个幻灯片,此时曙光号正在执行规避方案,主发动机已经点火。他一帧帧往下翻,曙光号一步步靠近相机取景框边缘,离开了那个不明物体的前进路线,然而那个不明物体却调转方向,以明显经过精确计算的轨迹冲向曙光号核聚变反应堆所在的位置,最后一帧停在了一个巨大的火球上。


“让我进去!我有重要事情要汇报!”会议室门外一阵喧闹。

“怎么回事?”一个部长秘书走出会议室,跟门卫交谈了几句,“有个年轻人非要进来,他说他有关于曙光号事件的重要信息。”

“让他进来。”

那个进来的年轻人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厚厚眼镜片的一部分,印着研究所标志的白大褂沾有咖啡的污渍,与会议室里一众整洁的黑色高级领导制服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简单地对上级们鞠了个躬,无视一旁掌管显示屏的柯静,一个转身就把手里硬盘插入了电脑里,动作干净利落。

“各位长官,这是这几天我和几位来自其他部门的同事聚会讨论的结果——”

“好啊你小子!正经事不干却在研究这些!这也就算了,有结论还不上报——”科研所所长拍桌怒吼,却被老约翰森用眼神制止住了。

“请问这位研究员,你叫什么名字?”

“席德洛夫·科曼,叫我席德就好了。”

“好,席德,你们得到了什么结果?”

席德洛夫清了清嗓子,打开了幻灯片。

“很久以前,我们就认为太阳的质量不太符合常识,因为观察数据测得的质量根本不足以维持这么长时间的聚变。它本来应该是在数千万年前就进入老年,甚至不会产生我们这个文明。另外,引力探测仪采集到的太阳质量从耶伯迪亚代表绿人第一次进入太空以来,除去偶尔因为重大粒子事件丢失的部分,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无论我们怎么增加它的灵敏度,最后得到的结果总会稳定在5.29E+22kg附近。相比起它已经燃烧的时间,我们的太阳太小了。”
他的共同语说得很标准,几乎完全听不出他的北方极地口音。

“这点过去的研究已经证明是因为太阳质量损失太慢,我们研究的总时长不够。”

席德洛夫摇了摇头,“我们对比了附近10光年内所有类似星体在过去一百年内的变化,忽略恒星活动的影响,得到的结果是除了太阳,别的恒星的物质都会逐渐转化成能量,造成质量的减小。”他环视会议桌旁除了那个听到自己员工上班时间搞私货而气炸了的研究所所长外的所有与会人员,确保没有别的问题,继续说道,“所以我们推测:在太阳内部可能有一个类似虫洞的结构在给它补充聚变原料。”

会议室里炸开了锅。

“你是说我们生命的来源其实是外星文明的杰作?”

“这他妈不是科研,这是科幻!”

“……”

“不会那个不明物体就是从那里面出来的吧?”终于有个人想起这次会议的目的,举手问道。

“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这种说法,但是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席德洛夫把幻灯片往下翻,停在一张标有“Duna,守望者Ⅲ,5.238”的照片,“这是事故当天从Duna高轨道用守望者Ⅲ射电望远镜拍下的太阳在可见光频段的照片,亮度经过处理。”

听到有人擅自调用靠离子推进器调姿的望远镜,财政部长的脸从绿色慢慢往薄荷绿色靠近,在看清楚图片的时候,他的脸又变成了粉蓝色:伴随着发生在太阳不同位置的数次日冕物质抛射,太阳表面的一颗黑子中升出团光点,在远处看来这团光点与普通的日冕物质无异,但是如果放大来看,其实是无数个形态大小各异的飞行物,尾部推进器位置的光团让人难以一眼在背景里辨认出他们黑色的表面。在显示屏右侧有个被标记为已知飞行器的小光点,那是曙光号。


“主任?”柯静一进办公室看到的就是满地的草稿纸,有的写满了公式,更多的则是没写上几笔就被揉成团丢在一边,然后被慢悠悠瞎晃的扫地机器人拣走扔进回收口。在这片狼藉中一个办公桌形状的小岛上,趴着一动不动的老约翰森·科曼。她知道他在休息,就没有打扰他,而是走到房间另一端的柜子旁把他最爱喝的紫色罗兰倒杯子里,慢慢地端到他桌上,然后拿走被他喝空了的另外一个杯子。

“柯静?”老约翰森突然说道,吓得她本能地一颤,杯子里残留的几滴紫色液体溅在地板上。

“主……主任?我打扰到您了吗?”

老约翰森轻轻摇摇头,“没有的事,我压根没睡,一直醒着。”

“您这是……”她往四周扫了几眼,那个扫地机器人正在跟墙角的一个纸团较劲,她觉得这机器人月饼一样的设计简直是个败笔。

“还不是关于那该死的不明飞行物,公众已经快疯了,明天还有记者会,那些家伙见到大新闻跑得比火箭还快。现在招待会还没开,小道消息就已经传开了。你看看这些吧。”说完他拿出叠剪报。

柯静粗略地翻了翻,像“太阳惊现不明飞行物,疑似KSC秘密实验”、“关于曙光号事件90%的人不知道的真相竟然是……”、“未知飞行物一发击毁一座大型空间站!Kerbin最大军火商MNC惊呼不可战胜!”之类的加粗特大号字体不时进入视野。

“这些人怎么知道曙光号事件的?我以为保密工作做得够好了。”她竭力克制自己语气中的惊骇。老约翰森没有回答,只是把自己电脑屏幕转半圈,上面正在播放一个Kootube视频,大标题是“恐怖!大群不明飞行物出现在太阳附近!”,老约翰森视频被暂停在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画面,这个画面柯静只见过两次,上一次是在开会时。

“这不是守望者Ⅲ拍的照片吗?为什么会出现在Kootube?”

“我们望远镜在红外光和可见光频段拍摄到的东西是对公共网络开放的……”

沉默,柯静感觉有个东西在顶自己的脚,是扫地机器人,它想清理掉刚刚她弄在地毯上的紫色污渍。

“哈哈,沃尔特有的忙了。”老约翰森本想用幸灾乐祸的语气说出这话,可是真正说出口时却听起来像自嘲。”


“……这就是曙光号事件的大致经过,我们承认没有足够关注Kerbin轨道以下的空间是这次事件的根本原因。关于刚刚介绍过的那部分,我们所掌握的数据都已经发布到KSC的官方网站上,全部对外界开放,做到公开透明。进一步的调查尚在进行中,希望最后能够给大家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沃尔特喝口橙罐汁润润喉,“现在开放提问。”

“您好部长先生,请问那些外星人是为和平而来吗?”“部长先生,他们的科技远远领先于我们,是来给我们传递先进技术的吗?”“您好——”记者们的问题如潮水般袭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静静,静静!先举手再问问题!”一个工作人员喊道,人群慢慢沉静了下来,沃尔特暗自庆幸绝大多数媒体都被用廉价橙罐汁堵在门口,只放进来十几家主流媒体的代表,不然他这把骨头早散到不知哪去了。他从十几双手中随机选出一只。

“请问为什么KSC没能在事情发生之前做好预警呢?众所周知,KSC的跟踪站有着最先进的雷达和射电望远镜,那么为什么这么大的外星飞船集群都能避开KSC的观测呢?是因为对方技术能力过强还是KSC的内部管理有着某种疏漏呢?”

“首先,我没说这些不明物体是外星飞船,不明物体就是不明物体,我们对它们掌握的信息严重不足,不便提前下定论。另外,再先进的雷达或射电望远镜都是依靠电磁波工作的,而曙光号事件发生时太阳刚经历了一场电磁风暴,摧毁了其搭载的包括雷达在内的绝大多数设备。”

“那除了远距离观测,你们有没有使用别的观测方式呢?”

“我们从Moho出发的一颗探测器正在靠近目标位置,选在这个时候举行媒体招待会就是因为目标马上就进入视线范围了。”他一手关掉了所有的灯,一手指向身后的大屏幕,上面投影着来自探测器摄像机传来的实时图像。

视频有些卡顿,但是清晰度很高,占据屏幕小半边的太阳让人联想到当时瑞娜在科研舱里拍下的视频,在无垠黑色的衬托下,这团火球烧得人心头冒汗——如果心能出汗的话。

“经过精确的计算,不明物体集群将在十秒内出现在我们的视野,十、九、八……”,他的声音有一点点常人极难察觉的颤抖,在房间里空洞地回响着,通过媒体的麦克风和泛太阳系无延迟通信网络传遍每一处有小绿人居住的地方,无论是否在行星表面上。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那标志性的黑色背景加一团巨大火球的画面成为了这次危机的象征。

“五、四、三、二……”,他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告诉媒体精确的时间,又暗暗地骂那个看上去有点不怀好意的工作人员给自己错误的信息害自己出丑。可是他内心深处又希望自己出丑,而且那群不明物体再也没有出现,那场牺牲了三个五星宇航员的事件不过是一场梦,一场随时都可以醒来的梦……

“一”,这个字轻得像点水的蜻蜓,简单得像平静的示波器,可是对于此时的沃尔特·科曼而言,这却是被抽去的积木塔上的一块积木,巨厦随时会在下一秒倾倒在他身上,分离崩析。

什么也没有出现,沃尔特松了口气,下面有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写关于KSC放假警报的新闻了,在纸张的哗哗声中,两个声音在吃吃笑着公关部长刚刚的神经质表现。

突然,在一道照亮整个会场的强光过后,一切陷入黑暗,等大家能看清身边人惊愕眼神的时候,屏幕只剩四个大字:

信号丢失。

(第二章完)


【2017-10-24更新】

#3

深空海妖克拉肯是绿人文化中死神般的角色,常爱袭击飞船并用触手把飞船部件扔出太阳系外。当一个不幸的巧合事件夺去了众多小绿人的生命且一时找不到原因,它一般都是背后主使。图片为一个人类与克拉肯接触时的场景,场面甚为惊悚。来源于网络。

三、克拉肯开始磨着它的镰刀

“在我身后是Moho的大地号空港,大家可以看到有很多的穿梭机正在陆续进港对接,这一大片人群都是从地面上来准备转乘客运飞船前去外行星的。自从KSC宣布全星系进入紧急事态,恐慌在Moho与Eve以及附近几颗卫星和大型轨道定居点上的居民中蔓延,从这几个地方出发的船票在几周内便一售而空。密集的进出港请求给空中管制造成了很大的压力,现在有警力在维持秩序,竭力避免发生大的冲突……”

此时现场已是一片混乱,几乎是大半个Moho的居民都在求生的欲望下以各种方式聚集到了大地号空港。虽然太空时代人人都有可以入轨的飞行器,但是掌握着具有行星际航行能力的飞船的人除了泛太阳系航运公司外只有少数的富人和特权人士。绝大多数的人只能绝望地抢到一张票,并确保这张票不会因为座位被别人占领而成为一张废纸。

这艘“天空巴士”一出现在地平线上,疯狂的人群就如见到面包的蚂蚁般聚集在了舱门旁边,拿着船票的手伸向舱门,声嘶力竭地喊叫着。对接,完成燃油补加程序,平衡气压。舱门一开,人们就像水龙头被拧开的水一样涌入,动作快的可以为自己抢到一个位置并把自己牢牢困在上面,动作慢的只能被像扔垃圾一样扔回来。对接口附近出现了骚乱:两个人在舱门前为了先后顺序相互扭打,几乎完全堵住了通道,咒骂掩盖了绝望的哭泣。几个穿着警服的身影用喷气背包和四肢分开人群,偶尔响起一阵电流通过空气的声音和夹着抽搐的喊叫。在这群人为了生存的机会大打出手的时候,舷窗外掠过几个小小的光点——并不是所有人在离开前都需要排队。

收到塔台信号后,“天空巴士”在RCS的作用下后退到安全距离,调整姿态,准备启动主发动机。就在这时一团耀眼的火球盖过了太空港内部的照明系统:一艘刚获准分离的私人飞船不顾塔台的阻拦,提前执行加速程序,却不想一头撞上刚刚启动引擎涡轮的“天空巴士”,被引爆的燃料储罐化作一道比太阳还亮的光。

大地号内部响起火灾警报,刚刚那艘私人飞船没有离开安全距离就启动四台聚变推进器,喷出的高温高速等离子体打在港口主体结构上,在造成严重的晃动的同时还把氧化剂储箱外壳烧红一大片。尽管RCS和SAS系统及时稳定住了港口结构,但冷却系统却化成了一滩金红色的液体。

失去了冷却系统,热量不断堆积,很快达到了外壳金属的燃点,人们可以看到从那里泄出的纯氧形成一团覆盖红热部分的白雾——

“轰!”一些来不及逃命的绿人被爆炸的冲击波和失压产生的强风吹出,一张张因恐惧而张开惨嚎的嘴被极端的低温冻住,那一瞬间的所有表情就此成为永恒。数以千万计的金属碎片有的消散在茫茫深空,有的击中了太空港的主燃料站……很快爆炸的火团就把这座巨大的轨道建筑变成一团致命的金属云,尽管有几个舱段及时进行了紧急封闭和分离操作,却还是没能逃过四处飞溅的、比子弹还快数十倍的碎片。

在外星舰队到来的时候,Moho无异于立足于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刃下。再加上处于和平年代,根据《和平使用宇宙空间条约》,KSC一直专注于民用航空航天,除了曾从MNC购买过小型武器用于装备空间警备力量外几乎从没涉及过任何与军事相关的领域。再加上入侵舰队所表现出的科技能力,抵抗是不可能且毫无希望的。逃往更远的行星是远离入侵者的唯一选项。也就是说,逃得更快,生存几率更大。少数人可以坐在舒适宽敞的私人飞行器里品着高档的橙罐汁,在危机关头一边享受一边以第二宇宙速度将自己置于事外,甚至无视保护绿人生命的法律规章,而占据社会大部分的普通民众却要为了一个狭小的座位大打出手。这次事件给几大载人飞船生产商和KSC施加了压力,导致KSC后来声明将吊销所有行星际飞船的飞行执照,先前私有的私人飞船全部以强制收购的方式收缴,拆解回收或改造后统一由新成立的泛太阳系航运部管理并运行,而这个泛太阳系航运部则成了坎巴拉太空军的前身,当然,这是后话。

(第三章完)

四、玫瑰的头顶是无边星海

看到老约翰森从会议室里出来时的表情,柯静松了一口气,看来太空军的第一次会议十分顺利,她把身边的轮椅推向老约翰森,在他身旁绕一圈,停在他身后,轮椅的边缘轻轻靠着他的膝盖窝。

“谢谢……”老人扶着腰慢慢坐下。

“像平常一样去公园?”

老人嗯了一声,把手杖交给柯静,后者拧了拧手杖上的什么地方,看着它在自己手中缩成短短一截。别的老干部都喜欢找工匠给自己用上好的木材造一根散发着厚重古典气息的助行工具,只有老约翰森找研究所要了根库存里积了不知多少年灰、随着太阳系内探索活动结束而弃用了的的旧旗杆,剪短原本该挂旗帜的支架,做成了现在每天常伴手边的拐杖。“我只是想物尽其用罢了”,他说,柯静却怀疑这背后其实是某种情怀作祟,不过没说出来就是了。

听老一辈的人说,KSC附近的那好大一片公园原来是给返回的飞行器降落用的空地,那会还没有现在这么先进的导航系统,不光是降落,交汇对接都是要自己估算轨道,很多飞行员驾驶航天飞机返航的时候经常发现自己偏离跑道太远,或者角度偏差太大,不得已选择在这片空地上野降。现在不光有了机载AI,还新建了好多个像原来KSC这样的航天中心,各自承担着不同轨道的发射任务。现在原来的KSC则变成了总部所在地,开始长草了的跑道与发射台早已没有了往常的忙碌,只是偶尔在开放日时供特技飞行表演队起降。

“对了,会议进行得怎样?”

“哦,就是批了几个项目,像什么尝试在Mun上采集矿物然后在轨道制造星舰啊,还有一些武器开发啊,另外我们太空军的成员将一部分从原来的航天员里抽调,一部分从航天学院毕业生的志愿者里选。选拔不是要考核吗?好家伙!不选不知道,一选,发现几个人才啊!四星宇航员水准!真不知道当年怎么就把这帮人给埋没了。那个新上任的司令听到这个消息,给那几个人颁发了耶伯迪亚金质奖牌。还有啊,现在又批了个新引擎,同样是烧化学燃料,效率比过去高好几倍,以后应用在太空战机上的话……”老爷子越讲越激动,边说着两手边四下挥舞着,柯静只是笑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下意识地把颈间挂着的什么往领子下面塞了塞。

两人沿着跑道走着,绕过塔台,透过SPH的玻璃幕墙可以看到里面新开的博物馆,老约翰森让柯静把自己推近些,他像个孩子一样,两手放在眼睛四周当遮光罩,好奇地打量着里面的景象。

“你看那个,是咱们第一架SSTO,当年我负责试飞——”他把头转向柯静的方向,想示意她靠过来,却发现她脖子上挂着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纯金的耶伯迪亚肖像。

“你……”老约翰森刚开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把老花镜取下又戴上,然后再取下,擦了擦,戴上,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反正已经被发现了,再藏着也没有了意义,柯静点点头,低下了眼睛。

“过几天是我第一次任务,本来打算到时告诉您,不过既然您发现了,也不瞒着了。”

老约翰森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又叹口气,摇了摇头,“为什么?”

“这是我当初加入KSC的初衷,主任。”

“难道你不喜欢现在的工作吗?”

柯静摇摇头,齐肩的黑发前后甩动,她把奖章从老约翰森手里抽回来,塞回原来的地方。

“你留下,我可以给你加工资,待遇翻倍。”

摇头。

“我可以让太空军的人把你安排到KSC总部这边的文职,我跟他们管人事的是旧交。”

还是摇头。

“我不明白”老约翰森有点急了,“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都放着地面上好好的铁饭碗不要,却偏偏要离开母星,把生命浪费在那一片黑暗里?”

柯静头摇得更厉害了,她笑了笑,不是出于某种滑稽的心态,她的神情介于某种对天真孩童的惜怜与面对不理解时的无奈之间,嘴角上扬的弧度又赋予了其几分释怀般的味道。

“您老了,您以前当过宇航员,这点应该比我更清楚,当年的您又是为了什么加入了KSC呢?我们看到的是星辰大海,您现在眼中的却是无边黑暗。”

听到这话,老人不禁抬起头,正好与少女的眼神相撞,那两颗黑色的眸子里同时闪着一个人影和落日最后的一抹玫红,老约翰森在其中看到过去的自己,自己的目光直勾勾地射进自己的灵魂。他和自己相视无言,在KSC傍晚的空气里,繁星萦绕在少女头顶,那是她银色的冠冕。


眼前的“蚁”号飞船刚加注完燃料,冷却剂挥发产生的白气与乳黄色的晨光搅在一起,为“蚁”号飞船庞大机身笼上一层朦胧,远处的爆炸事故死难者纪念碑依稀可见。柯静避开加油车后退的路线,努力在走上舷梯的同时小心不被地上的电线绊倒。这副情景她见过无数次,无数个青年男女曾挥着手从她脚下的舷梯上走进了那个舱门,但是并不是每一个都能从同样的舱门和舷梯上用同样的方式走回来。

毕竟是民航标准,Mk3客舱比她想象的航天器内部宽敞得多,内部装饰还保留着民航的风格,前面座位的椅背上还依稀可以辨认出过去那家私人航运公司的标识。

窗外出现了一阵骚动,一群人聚拢在刚刚那辆油罐车的轮胎旁,显然是爆胎了。一个二星工程师一边小跑着赶来一边还时不时扶着他有着厚厚镜片、缠着脏兮兮胶布的眼镜。一般在矿区做这种工作的大多都是没有通过KSC三星资格测试的人,只能每天奔波在矿机和油罐还有维修棚之间,目送着自己认识和不认识的人一个个乘着火焰消失在天际,带着一颗崭新的评星回来,有时还有荣耀。就差这一颗星,他们就可以乘着一样的飞船飞上太空——当然,前提是不能有家庭的羁绊。

“呃……嗨,”一个声音把游离在外的思绪拉回来,她不喜欢这种像是被揪住尾巴强行拽到现实的感觉。

“噢,嗨”,她匆忙回答道,没有注意对方一闪而过的认错人的表情,“你是?”

“哲尼,哲尼·科曼,从Eve轨道基地转来的工程师。我们之前在视频会议上见过。”

“哦,对,想起来了”,其实她对这个人压根毫无印象,更不知道他所说的视频会议指的是自己十年间参加过无数会议中的具体哪一次。

“第一次乘飞船?”

她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很明显啊,新人一般都不记得在发射前系好安全带,都要等到倒数十秒飞船立起来自己掉下座位才会想起来。”

她吓了一跳,匆忙瞥了眼客舱显示屏上那个大大的“T -20s”,手忙脚乱地把自己固定在座椅上。

“十,九,八……”,AI的声音十分平静,它收到的指令就是在消耗最少燃料的窗口期启动起飞程序,把这个大家伙送到它被要求送到的地方。至于里面的人怎么样,发生什么事,它管不着,也不知道要管。

“……六,五,四……”,在发射台大功率液压系统的作用下,“蚁”号飞船那与其名字极不相称的庞大机身被竖立起来,有着完美空气动力学设计的双翼把它们的巨大影子投在沙漠表面,展开,延伸,升降舵前后摆动,但目前它们并不需要做什么,毕竟有动量轮。

“……二,一,点火”,AI及其精确地在给定的时间点上启动了引擎,把一个刚好路过的地勤吓个不轻。金红色的火光伴着烟气从飞船的尾部喷出,加速度把柯静紧紧地摁在座椅上动弹不得,每一口呼吸都要耗极大的努力,而剧烈的振动更是令她感到头晕目眩。她吃力地看向窗外,发现大地已经变成了身后一个蓝黄白相间的曲面,而清晨天空的那抹鱼肚白,也在不知什么时候被染黑、撒上无数的白色粉末,那是她曾无数次抬头仰望过的星辰。

不知过了多久,振动停了,加速度的巨掌已经拿开,她半瘫在座位上,喘口气,笑了。她觉得自己仿佛展开了一双无形的翅膀,在离Kerbin海平面100千米的高空翱翔。

“柯静”,一个声音在轻轻地叫她的名字,她几乎忽略了这个人的存在,“你介意把你右手拿回去一下吗?”

她脸刷地红了,赶忙缩回刚刚一直攥着哲尼左手的手,连连道歉。

“没事”,他揉揉被柯静掐麻了的手,努力忽视舱内服下面那块发疼发紫的皮肤,“你还算好的,我见过有人第一次上轨道掰断过扶手。”他笑着看看她,心里希望自己这个玩笑开得不算太坏。柯静有些尴尬地用微笑回应。

“蚁”号做了几个轨道机动,等它到了Kerbin背阳面边缘可以看见下面城市灯光的时候,远方出现了一个小点,那是在建的“深空”号旗舰。这艘旗舰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模块安装阶段,所有指挥系统安装完成。巨大的圆筒状舰身已经见不到多少焊光,只是偶尔飘过一个拖着组件的拖船,大功率RCS喷口工作时的蓝光在阴影里划出一条幽幽的轨迹。KSC之所以选择现在把人送上来,就是考虑到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进行模拟演练,让“深空”号在正式投入使用时能有更加熟练的船员来操作它。

目标进入视线范围,AI却不急着匹配速度,船首直指船坞对接口。就在大家以为要撞上去的时候,飞船所有姿态控制引擎一同发动,转个一百八十度后主引擎点火,在尾焰末端进入危险区域之前完美地滑入泊位。接近,对接,平衡气压,开舱门,一气呵成。

“臭显摆”,柯静听到哲尼小声咕哝道,看来飞行员大多不爽AI并不是谣言。


拾荒者掂了掂手里这块石头的分量,寻思片刻,对着身边建筑的玻璃扔去,那玻璃只是形成一片蛛网般的裂痕,没能砸穿,不过这就够了。钢化玻璃,他念叨着,在身边打满补丁的工具包里找出一把把手上缠了一圈又一圈胶布的锤子和一根铁钎,对着那窗户的一角慢慢地敲着。从大地号事件发生到现在里这颗行星已经差不多疏散干净了,很多人带走了他们绝大多数的财产跟资源,但是还有更多只不过打包了些个人必需品就匆匆逃命,留下分散在Moho表面各矿区的建筑以及里面的宝藏。

应该快了。他放轻了锤子的力度,每敲一下都要仔细感受铁钎上传来的振动。“啪”,玻璃上的裂纹开始主动扩散,他赶忙闪到一边,看着那裂纹逐渐连成一片——

伴随着建筑里接近一个大气压的空气涌进真空产生的强风,一瞬间所有的碎片如子弹般射出,有的甚至接近了Moho的第一宇宙速度。确定一切平息下来,他才不慌不忙地翻进窗户,打开头盔上的电灯,在房间里四下晃悠。找了一圈,除了一些品相不算太差的矿石,他还在地下室里发现了一台八成新的转换器,他打算用它替下自己飞船上那个从黑市上一个不怀好意的商人手里买的、先前被转手过不知多少次的破烂。

在一个倒下的柜子后面,他发现一扇安全门,有经验的人都看得出来这种门只会用在气闸上,所以没有在刚刚的失压中损坏。系统已经随着主人的离去而关闭,但是他想办法用手动模式进去了。这看起来像是一个控制室与储藏室的结合,主人还在上面装了个从PPD-12上拆下来的全景天窗,这个富有匠心的设计完美利用了这个Moho向阳面的住所阳光永照的天然优势。透过三百六十度观景无死角的全景天窗,他看到远处自己飞船顶上的天线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储藏区没有什么太好的东西,能称得上有用的就是一套EVA服了,拾荒者拾起那件EVA服,贴在自己身上对比了下大小,摇摇头,放下了,只是取下上面一个空白的姓名标牌贴在身上。魔术贴失效了,他耸耸肩,随手丢进口袋里。控制区里一台雷达吸引了拾荒者的注意,它看起来有点年纪,但是按键上的痕迹表明它直到最近还被使用过。这是好东西,尤其是对于这个私藏了一艘用二手零件拼凑的行星际飞船的拾荒者来说,这可以大大减小被巡逻队抓到的可能性。他启动雷达,看着荧光屏闪了闪,显示出Moho大撤离后空无一船的轨道,然后准备弯腰拔电源。

然而,就在屏幕即将离开他视线范围的时候,他瞥到一个光点出现在屏幕边缘。他第一反应是城市管理队,然后意识到这座城市已经成为了一座死城,难道是巡逻队?可是这光点完全没有减速的迹象……

“他妈的,搞了半天是残骸。”他骂道,正准备往旁边啐一口,却意识到自己还戴着头盔,只好又咽了回去。

那块物体沿着撞击轨道飞速下降,越来越近,近得他几乎可以透过天窗用肉眼看到,他又咒骂一声,有些不舍地看了眼雷达,转身跑向门外。

轰,白热化的砾石四下飞溅,他庆幸自己反应灵敏躲过了一劫。起身,转头,一个的黑影立在那座建筑原来所在的位置,底部的发动机喷管还发着暗红色的光。那玩意伸出数十根末端带着各式工具的机械触手,大部分触手都在采集地面的岩石和碎片,有几根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向他这边打探过来。

拾荒者抬腿就逃,但触手比他更快。在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自己破碎的脚趾出现在那个怪物的内部,旁边是不知从哪收集来的太空站碎片。

(第四章完)

五、一个家庭的初次见面

虽然在训练的间隙经常看着它打发时间,但是直到首航柯静才意识到人们把“深空”号称作绿人工程之最的原因所在:最大装机容量的反应堆给最强大的聚变引擎提供能源,环绕整个圆柱形船身的等离子体导管本是为了增大反应堆容量,这个无意之举却形成了包覆全舰的高压强磁场,能够屏蔽宇宙中绝大多数的高能射线,甚至还能削弱敌方的带电粒子束打击,配合十二座电磁炮组和一个机库的无人机粉碎它们身上的每一个部件。在它的头部,是绿人所建造过的最大的全频段高能发光器“眼”。由数个Illuminator Mk3阵列组成,设计的“眼”最初目的是满足司令一句“照明灯嘛,当然是越大越好啦~”的最高指示。本来只是装饰,但是通过精确调谐可以发射出由光学特性相同的光子组成的光波,达到激光的效果;如果再调整输出波形,“眼”还兼顾了照明、用电磁波喊话、加热食物和卫星、紫外线杀菌、X光透视诊断等功能。如果以最高能级发射伽马射线,“眼”将是“深空号”粉碎外星舰队的利器。然而这个利器有个致命的缺点:因为最初设计并没有考虑作为武器的用途,每次发射高能γ射线的时候都必须先展开所有备用太阳能阵列维持基本系统的运转,然后在数秒内将核反应堆一分钟产生的能量全部转化成致命的死光,把击中的目标蒸发成一片等离子体云。

“燃料补加……完成,切换到舰内电源……完成,反应堆运转……正常,磁场强度100%”,工程官座位上的莫贝低头念着屏幕上的各项参数,“哲尼,可以出发了。”

“武器?”

“小鸟和大鸟都在巢里,好好的!”武器官马特(不是沃特尼)拍拍自己胸口那一大块肌肉,但是看到哲尼的眼神后赶忙加了一句:“我是说……电磁炮组和无人机全部待命。”

“出发吧。”

“等下,是不是机组还没齐?”副驾驶座上的柯静指指角落里一个空座位。

“那不是预留的备用空位吗?”

“可是我们这一艘战舰要备用空位做什么?”

“各位,雷达上发现一个东西”,没等哲尼回答,通信官的座位里响起一个声音,可是看不到声音的来源。大家好奇地伸出头。

“看什么看!没见过天才美少女工程师上飞船啊!哼!”通信官保拉站在椅子上,下巴刚刚可以从椅背后面露出来。按理说太空军招新时不会录用身高跟年龄都不足的成员,但是有电子工程和程序设计双学位的她却用五分钟黑掉军事级防火墙、以及闭着眼睛把考官的电脑拆成电子元件又组装出一台无线收发机的方式成功为自己取得了登上“深空”号的资格。

“那是什么?”

“不知道,没有敌我识别信标,但是速度很快。”

哲尼看了柯静一眼,两人都知道那可能意味着什么。

“所有炮组就位!”,“执行机动规避方案!”,“主能源转到姿态控制系统和工程机器人!”几个人争相发出指令。保拉“刺溜”一下滑回座位上,椅背完全遮住了她,看不到她在做什么。

电磁炮组全部对准了靠近的物体,等待火控AI或马特的开火指令。没想到还没出港口就遭遇不明来客,所有人手里捏了一把汗。

就在这最紧张的时候,那个物体掉了个头,后部引擎点火,在掠过“深空”号船体前停了下来。

“啥?”柯静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看看哲尼,对方的表情也没表现出他对这个问题有任何答案。

那“导弹”表面的一个突起被掀开,爬出一个人。他的脸被头盔的反光涂层遮住了,柯静没法从舰桥的屏幕上查证他的身份。突然,没等他的手碰到操作杆,喷气背包上的几个喷口便一同满油门运行,把他一下子射到气闸上。

熟悉“深空”号内部结构的莫贝最先到达气闸,他先打开外侧的门,给舱室加压,而那个人在加压过程中则飘在空中抽搐着,呻吟声随着气压的增加慢慢变得清晰,不知是因为刚适应人造重力还是因为身上的伤,或者两者兼而有之。莫贝把手伸向内门的开关,但是在犹豫了一下后转身提起一把液氮灭火器,拔掉插销,喷口指着来人,空着的一只手拉下了开关。

门开了。在登舰之前他曾想过如果自己抓住一个入侵者该怎么办,甚至还基于警匪片的台词想好了一套自认为有威慑性的话,可是现在他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不……不要乱动!你要是动一下这里面的液氮可以冻掉你的脑袋。说!你是谁?”

那个人手舞足蹈,头盔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见这样没有效果,他挣扎着取下了头盔——

“是你?”柯静惊呼。

“大家,请让我介绍下——”保拉不知什么时候从哪冒了出来,却被来人打断。

“各位好,‘深空’号随舰科学官席德洛夫请求登舰。”


“所以……你真的是保拉的哥哥?”

“那还有假,这种逗比事情只有我哥能做得出来。”

“柯静你不是应该问这家伙真的是我们的科学官吗喂?”

“指挥部发过信息了,说我们的科学官会晚点到,在轨道上跟我们会合,可我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你的委任状呢?”哲尼问。

席德洛夫把一封文件投影在自己的个人平板上,交给哲尼,后者在跟上面确认过后把信息顺手存了档,平板仍还回去。

“保拉你是怎么控制我EVA服的?这也就算了,驾驶技术还这么差,把我撞成这样。”

“你驾驶技术才差。谁让你整天乱给EVA服装这个装那个,还把防火墙给关了。哪天自动驾驶系统被我换成导弹的控制程序都不知道。”

“你……你让我穿着导弹在外面飞?”

“怎么啦?不就是断根肋骨吗?我还没说你把本小姐的船员吓成那个样子呢!”

“你……”席德洛夫看起来要吐血三升。

“嗯,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呢马特,你要是决定开火的话我哥哥就不只是断根肋骨了”,说完她抬起小手拍拍马特小臂上的肌肉。“另外,正好启航不需要科学官,这家伙就交给你们了。”

保拉经过柯静的时候,柯静感觉手里被塞了个红色的小包,打开一看,是一支装着速效止痛剂的注射器。上面用红笔标了个小刻度,刻度旁边一行字小小的,就像写它们的人一样:

“肋骨骨折注射这么多就好了。”

柯静转头去看保拉,后者直到消失在转角处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你们去驾驶舱吧,这里有我跟马特守着”,她说。

哲尼点点头,离去。她跪在席德洛夫身边,给他注射了止痛剂,照马特的指示给他的伤口做了些处理,包括固定断骨等。

“谢谢,”柯静听到他在耳边对自己说。她抬起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他眼睛中的某种东西像“眼”发出的激光一样,直照进她瞳孔后面很深的什么地方,烧灼着,她只好对之报以一笑,赶忙像被烫到了一样移开目光。

墙上面板上闪烁着加速提醒,她在一个工程机器人的辅助下帮他躺到担架上并固定住他在无重力环境下的身体,医疗舱没有人造重力,对于一个骨折的人来说应该不要让他受到二次冲击才是。她则把自己捆在加速座椅上,任由窗外居住舱的阴影扫过舷窗,而每一次阴影过去,那座飘悬在蓝色星球上的空间站就会缩小几分,直到变得目力无法企及。她感觉脑后有人在看着自己,回头,却发现席德跟她一样在看着窗外的景物。

“你也是第一次上太空?”看到她在看着自己,他问。

“嗯”,她不自觉地回避着对方的目光。她很欣赏席德洛夫的才华,并且她敏锐的女性直觉告诉她对方在对自己有同样欣赏的同时还往上多盖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她不想显得无礼,但是又不愿接受这份礼物。她不知道该怎么做,这是抚养她长大的那个老人和航天学院教科书从没教过她的。

“我也是,”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对方复杂的心理活动,只是撇过头看着前面那块天花板,“你知道为什么KSC派我来吗?”

“为什么?”

“曙光号事件发生后,我一直在研究太阳不正常时空结构的真相,用已有的理论只能推断出内部可能存在一个类似虫洞的结构,可是它具体到底是怎么维持这个状态的,还有通向什么地方,还需要大量的实地考察研究”,他看了柯静一眼,意识到了什么,“哦对,之前那次会议你也在。”

“那你觉得,这些外星舰队会不会跟那个虫洞有关系?”

“从时间上看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可是既然要从这个位于恒星中央的虫洞出来,肯定要至少克服高温高压,如果它们是由生命体操纵的,还要有合适的防辐射手段。可是照片上他们的体积并不像一般有生命保障系统的飞船那么大,我怀疑这可能是个无人舰队。”

“或者他们有把生命保障系统和防辐射装置体积缩小的技术”,Serenity说。

“不管怎么说,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的科技水平都在我们之上。可无论如何我们总还是要试一下的,不是吗?”

(第四章完)


【2017-11-1更新】

六、谈谈太阳崇拜

如果深入了解一下每个碳基文明的文化史,就会发现对星系中心恒星的崇拜其实比想象中的常见。历史上曾不止有一个皇帝把自己比作他们星系的恒星,且认为这样可以显示自己的威严,而他们所在文明的文学则常把日出比作希望,因为那象征着寒冷与恐惧的终结以及新一天的开始。一些生存环境较恶劣的文明则喜欢把他们的太阳形容为脾气暴躁的神,常常给他们带来各种各样的灾难,于是他们的祭祀典礼就包含了让神平息怒火的内容。在农业上,它的位置变化能够帮助他们确定气候的变化,制作出原始的历法,进而开始对应的农业活动;在航天上,恒星的辐射能往往又是最主要的电力来源。那颗恒星是那个碳基文明所在星球上的所有生命体最根本的能量来源。因此,太阳崇拜往往是一个碳基文明最早的崇拜形式,他们塑造出的第一个神往往都是太阳神。

然而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对天文研究的步步深入,那颗恒星的神秘面纱被研究数据渐渐揭开,这个文明最终总会意识到自己千百年来所崇拜的不过是一团炽热的等离子体,人择理论击败了宗教信仰,哲学家站在高台上大声地向世界宣告:上帝已死。对于绝大多数文明而言,太阳崇拜的消失象征着原始时代的真正结束。

绿人文明是个例外。与大多数碳基智慧生命体不同,绿人在他们的生态系统中同时扮演着生产者与消费者的角色。他们的绿色皮肤来自于其中负责将水与二氧化碳通过光合作用制造成有机物与氧气的叶绿体,这些叶绿体产生的有机物则被输送到各个器官,被线粒体用于产生能量,或者再组合成不同的分子结构满足不同的需求。换句话说,他们只要摄入水与二氧化碳,受到了充足的日照,可以分解其代谢产物并回收再利用,基本的生理需求就可以得到保障。这样的体质可以允许他们在没有进食的情况下生存很长的时间,并且很少受到老化的影响,但这也导致了他们对太阳光的极度依赖,而进入航天时代后,太阳能又还是几乎每一个飞船或卫星主要的能量来源。这些事实加在一起,无形中为太阳崇拜者提供了支持自己信仰的理论依据。

在现代社会的第一大宗教是崇拜太阳和宇宙本身的天正教。天正教的名字源自于其视自己为太阳教正统的想法,它认为是宇宙创造了万物,万物出于宇宙,太阳是宇宙意志的象征。绿人文明之所以能够出现,则是因为宇宙把生命的种子放在了太阳附近,令其生根发芽,最终得以出现在它现在的位置,宇宙是生命的创造者,而非养育者,因此一个天正教徒并不会在危急关头向那个神祈祷,而是祈求自己被给予了解决那个困境的能力。它因为其观念与主流科学界相近,在过去的几个世纪内曾受到过业内人士的广泛尊敬——哪怕是科学萌芽、与宗教冲撞最大的黑暗时代。天正教一直主张太阳与宇宙的去人格化,也就是说教徒信奉的应该也只能是太阳或宇宙本身,而不是代表其的某个形象(据说是因为有一任教宗说过,“宇宙是超于存在的存在,赋予其人格是对它的不敬),从而在无神论者与太阳崇拜者之间找到了一个缓和点,保住了天正教在信徒心中的位置,又给科学工作者提供了一个推动自己一步步向未知迈进的动力。因为其形而上学教义的抽象性,它的信徒主要集中在社会的上层以及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群。

信徒数量仅次于天正教的是信奉太阳神索夸特的索教。太阳神索夸特是索教神话中创造了宇宙万物的神,也是太阳的保护者与维护者。传说他诞生于一片黑暗的虚空之中,为了看清自己身边的一切,他点燃了自己的血液,形成一团火球,这便是太阳。一天,来自这片虚空之外的恶魔看到这团光后心生歹意,意图夺走这团虚空中唯一的亮光,索夸特与之战斗了九天九夜,总算将其杀死,自己却身负重伤,飞溅的血液散向四周洒满天穹,变成了星星;被削去的骨肉不愿离开主人,凝成了太阳系里的行星;而被剜出的双眼则停在Kerbin旁边,形成了Mun与Minmus,在太阳无法顾及的黑夜里守卫上面的生灵。传统上每次Mun、Minmus、Kerbin与太阳连成一线的那天都要举行以这个神命名的节日庆典,并用从上好矿石中提炼出的橙罐汁祭奠太阳神索夸特,祈求他保佑诸事顺利。

天正教与索教历史上曾经有过数次大大小小的争斗,最大也是最近的一次险些导致了整个文明的灭亡。然而神奇的是,双方教会在毁灭按钮被按下的前一秒向世界宣布休战,原因是要保留共同存在的这个文明,让它发展到可以揭晓所有疑团的那天。坊间对此有过诸多猜测,比如一方教会被另一方控制、或者他们与科学界有着某种不可言说的交易等等,当然这些谣传最终不攻自破,而这突如其来的和平的成因也终究成了一个谜。

(第六章完)


【2017-11-13更新】

#4

有的人想和平,有的人想核平。图片来源于Google.ca

七、人们的信仰与仇恨

“在主引擎发动、离开港口5小时后,‘深空’号将从我现在所在位置上空5000m左右的轨道低点掠过,正式踏上与不明舰队进行抵近接触的征程。届时我们将会目睹她发动所有引擎,在Mun引力助推的基础上进行二次加速,然后进入离开Kerbin的逃逸轨道。这是一艘全新的舰船,这一次航行同时也是她的处女航,承载的是绿人文明的希望,以及对我们所接触的第一个外星文明的友好致意!”画面里的记者手舞足蹈,哲尼有些不耐烦地关上了电视屏幕。

“别看了,睡觉前我们还有事要忙呢,”他说。

“‘友好致意’?这些人不知道现在已经是战争时期了吗?这艘船上的这么多武器都是装饰?”

“太空军总部就是这么对外说的”,柯静插话,“并不是所有人都清楚我们的任务目的,上一次战争已经过去太久了。”

“不,我看他们是根本不觉得这些外星人是来入侵的,”还躺在床上的席德洛夫用舰内通讯系统说道,“索教教徒已经高兴疯了,说这是神的降临。要是说明这是艘战舰的话还会有人支持太空军?”

“他们八成是装傻充愣,都击毁我们的一座空间站和一颗探测器了,放宇宙哪个角落都已经是战争行为,如果不是来挑事的还能是什么?”

“可是……如果那只是误击?我不知道……你看,如果是你来到一个新的星系,不知道里面的文明是敌是友,你难道不会先假设其抱有敌意,消灭附近所有可能有威胁的物体吗?”

“如果我没有敌意,我要做的肯定是小心翼翼地进行第一次接触,攻击只会在第一时间点燃战争的导火索,”哲尼从仪表板上抬起头,直视着她,“柯静,从曙光号被摧毁的那一刻,战争就已经开始了。”

“可是,可是——”

“战争已经开始了,”哲尼重复道。他的语气是那样地坚定,虽然声音不大,却会令人不禁联想到一个瘦弱的身影面对着比自己强大数倍的敌人,为了某种崇高的东西提起手中的剑,凛然立于沙场寒风之中。

“阿静大家都累了,来来来我带你去休息下,”保拉上前一把抓住柯静就不由分说地往舰桥外去,后者挣扎了两下,还是乖乖跟着去了。两人沿着走廊飘往居住舱的方向,可是还没到通往居住舱的节点,保拉把把她拉住,往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确保没有人听得见他们的谈话,说:“你知道为什么我把你拉出来吗?”

“为什么?”

“你还没看出来吗?哲尼心里对外星人抱有仇恨,跟他说这些是没用的。”

“肯定看出来了,只是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的仇,外星人又没有杀什么绿人,”她看了眼保拉,补充道:“曙光号事件是个意外,不能算。”

“必须算,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他们俩一直都是恋人。”

沉默,背景里可以听到舰内通讯系统里的窃窃私语般的杂音,不知道谁按着通话键忘了松开。有个工程机器人从两人中间嗖地飞过去,消失在货舱的方向。

“你怎么知道的?”

保拉a有些不安地四下看了一眼,把舰内通讯系统的杂音放大点,让自己讲话的声音与它混在一起,以防万一。

“那天我经过他的房间,不小心看到他在看一张女航天员的照片——”“吱喀喇……猪滴第认……咝咝嘶”“——我第一眼还以为是你,可是那照片是黑白的——”“沙……杀……沙”“——于是我就记住那张图片,在KSC资料库宇航员信息里用图像检索算法加上面部识别软件找所有宇航员的图像档案——”“刺啦刺啦……抬孔菌……”“——最后只找到两个人。你猜是谁?”

“我知道其中一个肯定是瑞娜,另外一个呢?”

“你。”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只是想起来。你们俩长得真的挺像的,不知道还以为是双胞胎,说不定连哲尼都会认错——不管怎么说,我的意思是,我理解你渴望和平的想法,但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能跟你一样,更何况有些人心中的仇恨是无法平复的。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再跟哲尼提起这个话题。”

柯静垂下眼睑,沉默了。她万万没想到参加太空军竟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她瞒过老约翰森报名,完全是抱着借此机会去实现自己探索未知的愿望,她想去探索那片绿人文明的终极边疆,义无反顾地驾驶着一艘星舰前往那前无人后无来者曾及之地,而不是被囚禁于太阳系这一果壳般的地域之内,与不知从哪来的家伙做着无意义的斗争,即便那事关整个文明的生存延续。


面前是一条向上的阶梯,阶梯的两旁是无尽虚空,她徘徊了一阵,决定往上走。阶梯看起来没有尽头,但是她还是设法到了顶端。那里有一个空旷的白色平台,那平台向每个方向延伸,一直伸到无限远的地方,天际线几乎与她的视线等高。在这无限的中央,一个放着金色光芒的身影端坐在金色的王座上,他(她?它?)的身体遍布伤疤,脸上本应是眼球的部位却变成了两个空洞。即便如此,柯静还是担心对方会看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这时,另外一个东西不知从哪飞下来,悬停在她身边,这东西没有人的形象——不,确切地说,没有形象,但是柯静心里却本能地联想到了某种专门为给居高位者传递口信而被创造的玩意。

“吾乃太阳神索夸特之使者,凡人,他的旨意由我传达。”这声音就这样出现在她意识里,仿佛对方跳过了使空气振动的步骤,直接把信息发到了她大脑。

“那是谁?”她指着那个王座上的形象。

“那便是太阳神索夸特,汝之主。那绿人、那太阳、那宇宙,皆由他创造。汝所在的是他的殿,汝所来自的是他庇佑的空间。”柯静顺着它指示的方向,看到一颗闪闪发亮的恒星,以及附近环绕的数颗行星,其中第三颗是蓝色的。

“我为什么不能相信这是个梦境?”

“主将惩戒所有不信者,愿意侍奉他的人死后将升入天堂,不相信他存在的人则会被认作敌人,被打为一簇白骨,连精神都要将他抹去。”

柯静掐了下自己,不痛,那使者笑了:

“一个孤零零的魂魄,没有肉身,何来痛觉?”

“你是说我死了?‘深空’号发生了什么?其他人呢?”

对方发出一阵大笑,不知是在笑她的无知还是幼稚,“这可是主的宫殿,岂是区区亡灵所能及?”语气里有一种莫名的傲气。

“如果他——”,她指着那王座上的金色人影,“——真是太阳系的守护者,又为什么任由来犯的恶魔杀死他曾守护的生灵?”

使者笑了,仿佛一个小孩子指着他的柯基犬叫狼一样,“你那所谓恶魔为惩戒天使,主的随从,是他降下来清理这些不信者的。主要他们死,他们便不得存在于这世上。曙光号仅是开始,若要让主撤回他的随从,就须先将异教徒的血洒在他的祭坛上!”

“这算什么神!不以慈爱救济世人,反倒借自己神力凌驾于众生之上,稍有不从便要屠戮生灵。这样的神,废了也罢!”她用不知哪来的勇气叫道,使者冷哼一声,回答:“顺主者,主将令其繁衍千秋万代,逆主者,主将使他堕入虚无!”

她感觉眼前有点发黑,透过渐渐模糊的视野,那白色的平台正在开裂、碎落、分崩离析,此时那金色的身影已经从王座上起立,一手握着不知哪来的金叉,蓄力,抛掷,那叉化作一道金光向她射去。

“你将看着你生活的世界被摧毁,你所有希望的一个个破灭,你所爱的每一个人死去,而你无能为力。而这一切,都源自于你对主的不信,柯静!”在黑暗包裹她视野前的最后一刻,那使者诅咒道。

那长叉的金光只是闪了一下,她便感到如一道电流通过,视野内罩上一层黑纱,四周随即化为一片死寂。没有光,失去了所有的知觉,陷入了无尽的坠落,甚至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伴随她的只有身边这粘稠的黑暗。

我死了?她从没想过死后的世界会是这个样子,就一直这么漂浮在空无之中,像一个在宇宙中孤悬着的灵魂。

只有那个声音在唤着自己的名字。

“柯静!”

这是谁?

“柯静!”那声音又叫了一遍。她努力睁开双眼,光从上下眼睑之间射了进来,赫然是她自己的房间,门上的显示器说明有个男人在它背后,他试着敲了下门,没发出多大声响却险些把自己推出去。

“来了,”她应着,从床上起来,一不小心差点撞到天花板,这才意识到居住舱的人造重力消失了。顾不上好奇发生了什么,她设法来到门前,打开门,跟外面的哲尼撞了个满怀。

“什么情况?”她揉了揉眼睛。

“主反应堆停了,系统自检显示R3区的等离子体导管的约束磁场不太正常,于是启动了紧急停堆程序,关掉了很多非必要的进程,包括居住舱的人造重力。现在主要是靠太阳能阵列撑着,工程机器人正在逐步排查。”

这时,他们的腕表同时亮了起来,是一条简短的文本信息,来自舰内通讯系统,没有署名:

“天正教跟它的走狗将受到主的惩戒,我主万岁。”

“检查结果出来了?怎么说?”

“有一个磁铁的输出参数被篡改了,导致等离子体流动的方向偏了0.7度,与管壁距离小于安全条件,触发了安全程序。在故障排除之前没法重启反应堆。”

已经逃逸出Kerbin的“深空”号原计划泊入Eve轨道获得补给,然后出发前往太阳低轨面对入侵舰队。而没法重启反应堆,就意味着不能使用主发动机完成变轨,工程机器人也不会有动力,随便一颗微陨石撞击带来的蝴蝶效应就足以使六位船员毙命,全体绿人就只能看着这艘承载着希望的战舰掠过补给站,在Eve的大气中化为一团巨大的火流星,抑或被这颗行星强大的引力弹射至太阳系里某个更远的角落。就算用某种途径赶到了战场,没有了主反应堆和引擎的它也顶多是一个巨大的移动靶子罢了,连反击的能力都未必会有。这点,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能改回来吗?”

“难”,莫贝回答,“R3区在主引擎附近,那根导管估计是通往引擎的。我倒是可以通过封闭那条导管让反应堆继续运行,但是这也意味着主引擎将无法发动,最后的结果……”他咽了下口水,“都一样。”

“看来我们只能先想办法修好它了。系统,送个工程机器人过去。”哲尼向控制AI发出指令,屏幕闪了闪,跳出一条提示:“无法执行,系统找不到可行的方案。”

“引擎的电离辐射隔离层同时也会干扰机器人控制信号的传输,就算解决了通信的问题,没有合适防辐射措施的机器人也会因为引擎舱的高剂量辐射损坏。”

“有什么解决办法吗?那难道送人进去?”哲尼坐直身子。

“估计人工维修是唯一的方法。理论上如果穿着经过特殊防辐射设计的EVA服的话,一个普通人可以坚持二十分钟到半小时左右而不对身体产生不可修复的损害——当然,只是改个数据的事,应该花不了那么久。”

“既然这样,本小姐决定亲自处理此事,”保拉说道,挥挥手把头发甩到脑后。刚往气闸方向走没几步远,却被从门外进来的席德洛夫一把拦住。“别闹”,他说,“我来。”

“你?算了吧!先把肋骨养好再说。”妹妹显得有点生气,努力想挣脱哥哥的手,哥哥却对她使了个眼色,站在她跟所有人中间,面朝着妹妹,吐出两字:“听话。”

妹妹先是一愣,绿色小脸下的肌肉不易被察觉地拧动了几分,眼里闪过无数极为复杂的情感,例如惊恐、担忧等。可是随着席德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不断地轻轻摩擦后,她逐渐垂下目光,眼珠转来转去。柯静看不到哥哥对她说了什么,或许什么也没说也无从得知,但是她可以肯定有那么一刹那,保拉低下去的清澈眼睛中最终还是闪过了一丝坚毅,然后头一扭,甩开原本在肩膀上的哥哥的手,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小小的身躯被高大的椅背挡住,看不到她的脸。

“保拉,你没事吧?他跟你说了什么?”马特关切地问道,哲尼示意他闭嘴。

“为什么不能问?”他反过来质问哲尼,“没事的,说吧。”

保拉犹豫片刻,她伸手关掉了舰内通讯系统的麦克风,又起身把舰桥通往全舰各处的气密门关上,对大家说:

“他觉得告诉更多的人不安全,我希望你们可以保密。行吗?”

“说吧。”

她舔了舔嘴唇,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道:“他认为这个是人为破坏,船上很可能有除了他和我们以外的人。”

“不可能的”,马特说,“‘深空’号从我们到达港口起就没有任何人能够靠近。”

就在这时,通讯系统里传出一条语音,是席德洛夫的声音:

“莫贝,故障排除,我出来了,发动反应堆试试——谁在那?你们是怎——喀喇!”

吱嘎吱嘎的声音伴随着打斗声从通讯系统里传来,听起来就像麦克风被人从头上拽下来扔到一边了一样,然后是一声惨叫。

“你们的船员在我们手上”,这个声音说话微微带喘,就好像刚被人腹部踹了一脚一样,“交出这艘飞船的指挥权,我可以保证他不受伤害。”背景里又是一声惨叫,只不过这次换成了一个大家更熟悉的声音。

(第七章完)

八、太阳神在黑夜里发威

刺耳的铃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像某种头部尖尖跑得飞快的动物一样在墙壁之间冲来冲去,每一声对于正要入睡的亚瑟来说都像是一种折磨。

“来了来了”,他应着,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翻下来,“谁啊,这么晚了还在打电话,”他边咕哝,边拖着脚步到房间那一头的通信面板,“好的,好的,嗯,我马上就来。”

总部告诉他“深空”号上出现了情况,紧急召集了他和太空军的一些其他首脑去开会,却没有说明具体是什么情况,而且用的还不是平时的通信链路。要知道太空军过去的每一次会议都是通过特定保密线路在线上完成的,线下会议……这还是第一次。尽管疑点重重,但是看着对方又通过了安全验证,冒名的可能性应该不会大。大概是什么特别秘密的事情要防隔墙有耳吧,他想着,打了个哈欠。说不定还真有什么要紧事呢。

总参谋的电动车飘过夜晚的街头,惨白的路灯在漆面上留下一个个白色的光团,那些光团又一个接一个地顺畅地向后滑过车身,加上电动引擎特有的轻轻的嗡嗡声,它仿佛游走于暗夜里的幽魂。如果不是因为被车灯照亮的前面那一小片空间,亚瑟会以为自己是静止的,而路灯是向后移动的鬼火。减速,打方向盘,转向,他把车停进了总部大门对面百货商城的停车场——因为用妻子的会员卡停车比在总部楼低租停车位便宜多了。他走出停车场的时候,门口当收费员的虚拟人像对他敬了个礼。

在他准备过马路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个老朽的声音,这声音不像是人发出来的,倒像是从坟墓里传出的来自地狱的回声:

“等时机成熟,我将这药汤熬透,

午夜之时,二月双升;

索夸特,我的主,

将用他的眼,他的火,扫除异教叛徒;

叛徒们啊,你们将受到与恶魔一样的惩罚。”

这声音仿佛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他的脊柱,令亚瑟全身发毛。他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看到一个乞讨的老婆婆坐在建筑的阴影下,兜帽下露出半张苍老的脸,在乌云遮蔽了月光的夜里显得分外狰狞。她抬起头,路灯照在脸上,一颗义眼诡异地盯着他的方向。有那么一瞬间Athan觉得自己看到的脸不属于绿人,而是顶着一副皮囊的鬼灵。

“你,你说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只顾将面前破旧电炉里的黏糊糊的东西灌进几个脏兮兮的玻璃瓶。“疯了”,他耸耸肩,快步走进街对面的大楼。在顶层会议室里看到其他太空军高层的时候,亚瑟舒了口气,他看了一眼全景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在黑暗的大地表面闪耀。从下面夜晚的大街走进这个温暖有生命气息的地方让他莫名地有了一种如释重负般的感觉。总算是回到我的地盘了,他想,去他的索教教徒,去他的老巫婆。

众人几乎到齐了,除了一开始提出开会的司令。

“司令去哪了?”他身边的同事问他。

“不知道。”

“欸你有没有觉得这次开会开得很奇怪?先不提选的这个奇怪的时间,为什么要用另外的线路?而且很多事情在之前的会上已经决定好了,除非有特别大的事情,没理由再开会了。现在‘深空’号还在前往Eve补给站的路上,还能有什么差错?就算说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我们除了打开通讯器看下信息外也做不了什么,更没必要开会。”

“所以你想说什么?”

“要么真的有大事,要么我们完全没必要在这。”

“我觉得你想多了,司令不会无缘无故地把我们叫来的。”

就在这时,午夜的钟声响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会议室门口,司令对众人敬了个礼,走到上首就座。

“各位抱歉,我以为这是个视频会议,来晚了。刚刚收到来自‘深空’号的消息,我们有一个船员被劫持了,那艘船上不只有我们的船员。有一个自称为索夸特侍从的恐怖组织声明对这次绑架事件负责。与此同时,我们的军火供应商MNC也发来报告称他们有一台原本计划安装在太空军新一代战舰上的激光炮被盗,据调查也是出于同一个恐怖组织之手,载着激光炮的运输飞船逃到Mun轨道附近就没有了踪迹。我提议全军立刻进入紧急状态,提高警戒水平,在‘深空’号前去与外星舰队迎战的时候不要放松对其他星球防务的关注。”

众人议论纷纷,一个少将军衔的年轻人举起手,说:“我有个疑问。”

“说吧,”司令示意大家安静。

“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劫持我们的船员?现在‘深空’号在霍曼转移的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管他们早一点或者晚一点劫持效果都是一样的,除非中途有接应的飞船且不会被它的火力击毁,不然选在这个时候行动除了证明自己是亡命之徒外毫无意义。还有他们又为什么要偷我们的激光炮?这种给大战舰设计的武器通常都比较沉重,一般的小飞船装上了会极大影响机动性,如果是为了下一次袭击,还不如普通的投射物划算。”

这时,窗外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了两颗光点,那是Mun和Minmus。

午夜之时,双月同升。

亚瑟想起刚才那个奇怪老婆婆的话,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突然对今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激光炮是为远程攻击设计的,威力强大可以一发贯穿普通的加厚装甲或者是数米厚的钢筋混凝土,但是如果要击发必须要有庞大的能源供应设施,若是安装在卫星上,加上各种后勤设施,最后卫星的体积很难不让它被侦测到。所以既然没法通过安装在卫星上带来战略优势,偷了那个激光炮也是白费力气。”

“所以?”

“所以……”亚瑟看着天空中那两个光点,插话道,“我不觉得他们非得把激光炮安装在人造卫星上。”所有人看着他,然后转向他看的方向。

“你是想说他们把激光炮放到了Mun上?可是这不就成了靶子吗?还有耗能,他们必须确保整个设施在太阳光下,而现在大半夜的哪来太阳光?”

“如果只攻击一次就遗弃的话,机动性不是问题。还有,现在在Mun上是白天。”Athan指着那两颗被称为索夸特之眼的星球,其中一颗看起来比平时亮一些。

索夸特,我的主

将用他的眼,他的火,扫除异教叛徒。

“不好,”他小声说道,然后意识到了什么,对全会议室喊道,“快离开这!”

Mun越来越亮,越来越亮,似乎太阳的光开始越来越多地照射到Mun上,然后反射到会议室的方向。突然,一切都融化了,连那激光经过的空气一样变成了金红炽热的等离子体,亦如太阳的火焰。从离大楼稍远的地方看,一道火柱穿透大气层,沿着一道笔直的线洞穿了太空军总部大楼的楼顶,留下一个燃烧的巨大洞口。

百货商场旁,那个老婆婆抬头看看还在燃烧的楼顶,露出一口发黄发黑的蛀牙。她把几个奇怪的玻璃瓶用绳子捆在腰间,在拐杖的帮助下一步步蹒跚着走进小巷,消失在黑暗中,只有一串尖利刺耳的大笑在两边的墙壁间回响,许久不散。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就在刚才,本台接到众多不同群众爆料称看到天空出现一道神秘光线,在穿过太空军总部大楼楼顶的时候造成及其严重的等离子体化现象,放出的高热导致被照射楼体出现贯穿,消防官兵接到报警及时赶到现场控制住了火情,所幸没有对建筑本身以及周边地区造成过大的损失,下面是前方记者发来的报道。”

“谢谢主持人。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呢就是太空军的总部大楼附近了,大家可以通过镜头看到现场有很多的消防车和救护车。现在呢现场的局势已经基本被控制住了,我们的消防战士还在大楼里面实行遇难者遗体的搜寻与幸存者的救援工作,然而据介绍找到幸存者的几率并不大,但是队长刚刚对我表示他们一定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主持人。”

“好的。据调查这次火灾事件起因是人为纵火,恐怖组织索夸特的侍从(SOS)在网络上声明对此次事件负责。相关部门调查认为这是一次有预谋的恐怖袭击案件,是上一次MNC激光武器被盗事件的后续,有关武器已经在Mun表面被发现并缴回。该恐怖组织声称自己的目标仅仅只是太空军以及所有胆敢与他们所谓的神——也就是近期出现在太阳低轨道的不明舰队——作对的人。对此众多相关人士在网络上发表了联合谴责。在此本台希望各位观众不要以任何形式参与恐怖主义活动,留意身边有可疑行迹的人,如果认为对方与恐怖组织有联系,请务必及时通知警方。”她顿了一下,等面前的提词器跳出下一条新闻。

“在上一次恐怖袭击后,KSC宣布将在太空军高层出现权力真空期间,暂时代为管理其大部分事务,太空中心主任Johnathan Kerman在权力交接仪式上发表了讲话。下面请看详细内容。”

镜头切换到KSC旧宇航员中心前的空地上,稍微有些褪色的太空计划旗帜迎着温和的海风飘舞,背景中VAB的楼顶依稀可见,就像过去在同一个地方举行过的无数次演讲一样。讲台上的人看起来比起我们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又老了不少,步履也要沉重些,大概是这段时间愁的吧。等那根由旧旗杆做成的拐杖停下来的时候,众人安静了,摄像机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对着这位广受尊敬的老人。

“各位,今天我们聚集在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地方,悼念所有在危机开始以来失去了生命的人们。他们有的是新成立太空军中最优秀的军官,最杰出的领导者,有的则是航天中心最好的五星航天员。”

“绿人从不会停止向未知前进的步伐。旧太空探索时代,我们用无数的金钱、无数艘飞船、以及数以百计的绿人的生命为代价换回了我们这个时代对太阳系的征服。今天,我们的燃料补给站遍布每一个岩质星体,我们的空间站在各大行星与其卫星的轨道上运行,每一个新出现的小行星都有我们留下的标记。我们的足迹已经遍布整个恒星系。”

“当我们把旗帜插在了小行星AER-303的时候,这个星系就已经没有新的地方供我们探索了,于是我们又开始了外星生命搜寻计划。我们的望远镜夜以继日地搜寻着天空中的每一个角落,为的是什么?找到除了我们以外的生命形式,进而离那三个从文明诞生之初就在困扰我们的终极问题更近一步:‘我们是谁?我们从哪来?我们要到哪里去?’而这一次入侵危机正是我们往这三个终极问题的答案靠近的一次绝佳机会。”

“关于这同样的三个问题,历史上由此产生过的冲突不计其数,光是最大两个教派之间的战争就打了很多年,宗教与科学界之间的冲突也持续了很久,黑暗时代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当然我不否认这些历史或多或少地有地缘政治和利益纠纷的因素在里面,但是异见人士之间的不和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关于这点,我想告诉大家:宗教跟科学从来就不应该是敌人,现在也不是,将来更不会是。不管是天正教也好,索教也好,都跟科学一样,是绿人探索宇宙与自身存在的意义和共同来源的尝试,好比几个人试图从几个不同的路线攀爬同一座高峰,而那高峰的名字就叫做真理。宇宙本身也好,太阳神索夸特也好,皆与科学界崇尚的自然法则相同,实际上全是我们对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现实的不同解释。”

“少数恐怖分子的作乱不会阻挡我们迈向真理的步伐。曙光号被摧毁,我们还会再建一座;太空军失去了一个领导层,还会有别人来带领这支队伍。他们离开了我们,他们以生命为代价提醒全体绿人:放下仇恨和异见,团结的时刻已经到来。他们用太空人的荣誉向这个宇宙证明:没有什么能够抵挡绿人探索的决心。”

“百年之前,就在同一个位置,我们的先辈在这里插下这面旗帜,宣布了太空探索时代的开始;数十年前,就在同一个位置,前KSC首席航天员、前航天中心主任Jebdiah Kerman宣布太阳系所有行星及其卫星、小行星带里面的所有星体已经被探索完毕,并正式开启了外星生命搜寻计划。今天,就在同一个位置,我宣布KSC将代替原领导层接手太空军的管辖权,完成第一次接触以及所有后续相关事务。”说完,他接过身边助手递过来的一叠文件,郑重地签上名字。他有一种感觉,新的时代要来了。

(第八章完)

九、“叛徒”和叛徒

“我们必须去救他。”

“这种话我脚趾头也会说。问题是怎么救?”Matt问。

“他们要的是指挥权,而‘深空’号的指挥系统里只会允许六个拥有权限的人。所以……”Serenity说道,“只要我们中的一个把权限转交出去就够了。然后我们可以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开启安全模式,每一个重要决定都必须要经过表决同意票数过半后AI才会执行。当那个人下命令确认操作真实性的时候,我们可以通过那个命令,让他以为自己真的有了控制权,等我们救回Sid的时候可以再用同样的投票制度封锁那个人的权力。”

“同时我还可以调遣我的工程机器人全船搜索Sidlorf的下落,必要时它们也可以作为特别行动小队的一部分。”

“不用找了,我知道他在哪里。”Paula的声音从角落传来,“我激活了之前在他EVA服里放的木马程序并发送了定位信息,这是他的位置。”她指着舰体中部一个闪动的小红点。

“货舱?那个地方没有加压,也没连接生态循环系统,如果没有代谢废物处理器他支撑 不太久的。”

“EVA服不是自带一个吗?”

“可是他把自己的拆了”,Paula说着,指指科学官控制面板上躺着的一个小圆柱体,那是EVA服代谢废物处理器的过滤核心,“他给自己设下了时间,如果我们没有在规定时间内把他救回来,他EVA服内的代谢废物浓度就可以高到杀死他的程度。因为他现在还拥有船员权限,系统确认他死亡后就会收回他的权限,并把指挥权限额从六个减为五个。”

“干得漂亮,现在我们还真的不得不去救他了。”Matt看起来还对之前Sidlorf过度张扬的出场方式有些耿耿于怀。

“那么,我们各自先去拿EVA服,然后在起居舱后的气闸那里会合。Malble你能做到给所有工程机器人AI输入战斗程序吗?只要清除所有没有船员权限的生命体,保护我们六个人就好了。”Gernie给大家安排任务。

Matt看了眼舰桥,说:“这里不能没人,我申请留守舰桥。”

“这个交给我吧。”Paula说,同时给了Gernie一个眼色,用Matt看不到的那只眼睛对着他眨了眨。

“……同意”,Gernie立即会意。

“舰长,我坚持负责保证舰桥的安全,我在这里可以发挥最大的能力。”

“请求驳回。舰桥的事人家小姑娘可以做得比你更好,你这么大的块头我觉得还是去跟敌人肉搏更合适。”

Matt略有不甘般地看了舰桥一眼,然后悻悻地走向了EVA服柜的方向。

几分钟后,四个人已经穿戴整齐漂提着头盔浮在气闸前了,Serenity感觉后颈有个什么东西硌着难受,但是已经没有时间把衣服脱下来再把那个东西取出来,她只好扭扭后背,希望那玩意可以从那块痒痒肉上挪开。

“进去以后,保持无线电静默。他们不太可能有动能武器,因为在这里动能武器杀伤力太大,容易伤及船体或者是友方。但是激光更致命,注意保护好EVA服的电子元件和结构完整性。明白?”

“明白。”

“行动。”

随着气闸门的缓缓打开,四个人在RCS气体的推进下无声地在货舱杂物之间穿行。这里的光源是长时间关闭的,肉眼看过去完完全全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伸手不见五指,所以他们都戴着高灵敏度热像仪,在这篇绝对的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突然,视野里远处在那货物箱子模糊的轮廓中间,出现了一点亮色,几个人急忙就地隐蔽。那第五个人慢慢地近了,近了,就在他马上要经过Serenity隐藏的位置的时候,她身边的机器人一下冲出去,经过特殊加固的高强度合金机械臂本来是作为工业用途,现在正可以一击打碎那人的头盔。Serenity顺手抓过那人手中一个疑似土制武器的东西,她打算试着朝他的尸体开一枪,但是被Malble制止了,他指指枪上一个零件上的标识:“小心激光灼伤。”

“注意碎片”,Malble示意。

“我们就在附近了,分头包围,”Gernie对着大家手舞足蹈。

他们顺着那个人来的方向飘去,通信器里开始有沙沙声,Serenity把接收器调整为全频段接收,同时关闭了话筒。

“……特(他)娘娘滴(的)狗皮(屁)抬空菌(太空军),九哥(救个)银(人)质都介(这)么吭吃瘪肚。换咱数(叔)三下五除二滴(地)就给特(他)接(解)决了,也不会害咱敌(弟)兄宰(在)这眼巴巴滴(地)干等。”通信器里开始响起谈话声,Serenity跟着Gernie从右边绕过去,同时心里吐槽着这个人说话时带着的浓浓沙漠口音。

“我们总共就四个人,才刚老二还出去看情况了,说‘弟兄’搞得好像咱人很多似的。”这个声音似成相识,说话时微微带喘,就好像肚子才不久前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一样。

“害(还)不是让咱听起来么(没)那么磕碜?四个认(人)打五个认(人),还拖着个小嘎,怎(真)不子(知)道嘛想的。组资(织)也是个坑货,说嘛有个卧底,特么的到咸(现)在么(没)粗(出)现,搞得神神乎乎的,不知在喇(哪)个站子里浪哟!还有这火(货)舱怪黑灯瞎火的,麻应认(人)!”

“说到老四,那小兔崽子又跑哪去了?”

“害(还)能哪去?害(还)不是蹲哪旮旯捣咕他内(那)小玩意。小嘎子球滴(得)很!”

绕过一个箱子,Serenity看到Sidlorf被绑在一根货舱支柱上,身边飘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他妈的再不来把这个东西做了算!”说着矮个子对着Sidlorf来了一拳,疼得他弯起身子,但是手脚又被捆着动弹不得。她正准备往前一点,方便用手里的激光对准其中一个,却不想胳膊肘碰到了什么——

频道里响起警报,还有含混不清的说话声:

“老尔(二)!来认(人)哩!抄甲(家)伙!”

“老四呢!妈的欠儿蹬!关键时候老草眯着!老三你先上,我打狼!”说着一道激光就烧亮了Serenity面前的一块钢板,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身边的两个机器人灵活地挥舞着机械臂,在墙壁与货物之间攀援前进,怎奈老大的枪法实在了得,两个机器人在头部相继变成一片亮色后也一动不动了。老三显然是曾经长期生活在失重环境下的人,尽管没有带喷气背包,动作却如神话里远古的一种居住在树上的长臂生物般敏捷,Gernie冲上去跟他缠斗成一团,但很快被控制在一边,尖利的刀锋抵着他的EVA服。老三把Gernie拖到Sidlorf跟老大旁边

“哟呵!小伙子尿性!应该还有几个同伴吧?告诉你们,别说五个,来五十个老子都不怂他!”说着他抬抬手解决掉了另外两个显然是从Malble他们那边过来的机器人。

“来啊!再毁几个机器人看谁修你们船!这倒也好,老子跟兄弟们死了也有几个陪葬的!”他顺手又给Sidlorf来了一拳,眼角看到了Serenity发出的热信号,于是拿手里的枪指着Sidlorf,叫嚣:

“总算出来了来了是吗,开枪啊!看你先打死谁!先打死我,我兄弟就会插进那小子的EVA服,先打死他,你们的人质就会像这块钢板一样!”他对着绑着Sidlorf的柱子开了一枪,激光放出的高热立马在那形成了个凹陷,几滴熔融物溅散开来,下面几厘米处就是他的头盔。Serenity头脑飞快地转着,他说得有道理,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必须在Gernie跟Sidlorf之间作出抉择,可是Matt跟Malble他们怎么还没来……她想拖延时间,可同时心里也清楚Sidlorf的状况并不能支持太久。

“你要是把我们都杀了,就等于是把自己关在一个大棺材里,逃也逃不掉。就算我们都死了,这个飞船的控制系统一样会代我们完成本来的任务。”

“原来还是个母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女人都可以上飞船了。开枪啊!就看你这辈子稀罕哪个男的了。”

“我看你还是投降吧,何必跟自己的同胞过不去呢?”她的枪口仍然指着老大,竭力专注思考解决办法,不让自己受老大心理攻势的影响。

老大仿佛没听见,继续说:“这两个都自称是军人,到头来却要靠一个女人来救。小姑娘我看你一直下不去手,是不是心里惦着谁?我猜猜,是不是那边那个?”

Serenity头往Gernie的方向动了一下,旋即意识到这是对方分散自己注意力的计策,及时忍住了这个冲动。

“既然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军人,应该也清楚这样的心理战术是没用的。投降吧。”她尽力隐藏自己语气中的犹豫不决,看看手臂被锁住、EVA服被刀尖抵着的Gernie,她心如刀绞;又扫了眼被五花大绑的Sidlorf,Paula看到哥哥被杀之后的悲伤又如同一滴一滴冰凉的水渗进她的心里。这两个人她都不想失去,该怎么办?

“女人啊,生来就是多愁善感,老子帮人干事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男人被刀子和枪指着女人却没反应的。就你还军人,军队里女兵就是个笑话!”

突然,一阵强光照亮了整个货舱,早就已经习惯了黑暗的几个人纷纷被照射得睁不开眼,Serenity打开了头灯,对着老大拿着枪的手扣动扳机,同时把头转向Gernie那边,然后一蹬墙壁,把枪身甩在Gernie后面那个人的玻璃面罩上。Gernie虽然眼前白晃晃的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是并没有妨碍他趁机推开老三拿刀的手,对他已经产生了裂纹的头盔一个肘击,又在他肚子上踢了一脚,借力成功到了走廊的另一侧。一时间通讯器里全是老三含混不清的叫喊和空气飞速泄去的声音,最后腿一蹬,就一动不动了。老大在一片白亮亮的空间中四下乱摸着,眯起眼睛去够面前漂浮着的枪,可是还没等他够到那烧熔了的枪把,身后却飞过来一个人一把把他抱住,推离了那个在半空中旋转着的武器。

“抱歉各位,来晚了。”这是Malble的声音,说这话的时候他正在用绑货物的绳子捆住老大的手脚。

“之前听他们说总共有四个,其中一个好像是个小孩子,我们来的时候解决了一个,现在又是两个,就差那孩子了。”Serenity在帮Sidlorf解除绳索,同时把口袋里备用的过滤核心塞进他EVA服的代谢废物处理器里。

“我跟Matt过来的时候没看到什么小孩子。”

“那我们一会跟Matt会合之后就去找他。”Serenity动动肩膀,之前一直在后颈卡着的小玩意现在飘到前面来了,舒畅得她有些不自在。借着头盔的灯光,她终于有个机会仔细端详那个小东西:一张小纸条,上面字写得小小的,正如写它们的人一样。

小心Matt。

“什……什么?”

老大头盔的侧面突然开始发红、涨大,然后破裂,就像他之前用激光射击过的那根柱子一样。迅速的失压没有给他一点反应的时间,气血栓就充满了他的各大血管,他的脸在面罩后面发肿,颜色从自然的叶绿色开始慢慢变深、发紫、最后像一片发蔫的叶子一样枯萎了,几粒冰晶从破洞里飘出。

Matt悬在那里,手里拿着老大的枪,激光发生器的透镜指着那个已经没有生命了的头颅。

“你……”

“少废话,手举到我看得见的地方。”

“Matt!”Gernie毫不掩饰他的惊讶,“为什么?”

“我们这场战争是注定要失败的。你难道不知道曙光号是怎么被摧毁的吗?那样的一个空间站,在它们面前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多长时间过去了,连个碎片都没找到。看看它,再看看‘深空’号,什么‘绿人的工程奇迹’,全他妈是狗屁!全他妈都是太空军那帮人跟MMC联合起来为了那一点狗屁军费干的鬼事!从来就没人在乎过我们的死活!”

“你冷静点!”

Matt笑了一声,但听不出里面有任何能与任何其他笑扯上关系的元素,“我冷静?哈哈,Gernie,你告诉我冷静?当时在舰桥里的时候可是你自己告诉大家战争已经开始了,那时候你怎么不告诉自己冷静?是谁口口声声说要给自己小女友报仇的来着?”

“你想干什么?”

Matt换只手拿枪,枪口方向不变,“我想干什么?拜托,我可是在救你们。趁现在改变航向还来得及。把船开到SOS在EVE和Kerbin轨道之间的空间站上,他们会出一笔大价钱,至于总部那边,我已经告诉他们有船员被绑架,按照程序,所有高层都会在总部顶上的会议室开会,这时Mun表面的一组激光炮就会发射,把那会议室炸成个窟窿。”

“你疯了。”

“我他妈不想去送死,现在给你们个机会:顺从我的计划,把船送给SOS,让他们处理,赏金我们可以分;如果敢拦着,‘深空’号不是不能一人驾驶。”他晃晃手里的枪。

Serenity的脑子飞快地转着,怎么办,怎么办,硬拼他们几个人都不是Matt的对手。与其他人的职业不同,Matt是个战士,这个职业随着太空军出现,在牺牲了专业性的情况下综合了飞行员与工程师的大部分基本技能,同时还在战术战略方面受过特别训练。战士同时也是第一个在资质考试中正式加入了近身格斗术的职业。所以如果说要杀死他们所有人再开走‘深空’号,Matt不是做不到。尽管他们还有Paula在防守严密的舰桥坐镇,她还是捏了把冷汗。

“你们最好快点决定,窗口不等人。”

可是,Matt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动手?如果是为了夺走‘深空’号,他大可直接杀了所有人了之,然后自己独占控制权,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既然你们都愿意放着拿笔赏金不要,那就真的不要怪我不客气了。”Matt举起了枪。

“等一下”,Sidlorf突然说道,“我同意你的计划,管他什么外星人,我们自己都没命了还打什么外星人?这艘船他们要的话就给他们算了,不过奖金我要分一半。”

Matt头歪了歪,头盔带着宇航服颈部的织料斜向一边,看起来就好像他整个人被从胸口掰弯了几十度,分外滑稽。

“赏金你就别想了,愿意考虑饶你一命就不错了,他们还悬赏要你们的人头来着呢。”

“那你没想过你一个人怎么对付五个人吗?我是说,你需要帮手。”

隔着有反光涂层的头盔,Serenity都能看到Matt狐疑的眼神,此时Sidlorf要是在演戏的话,他无疑是在冒着极大的被识破的风险。她看看Matt手里的枪,咽了口口水。Gernie虽然未必比Serenity对当前的情况了解更多,但是他仍然保持着开始时的戒备姿态。

“我知道你在耍什么把戏,Sidlorf,”Matt说道,“你就是想骗取我的信任,为你们接下来的计划争取时间,对吧?”他顿了下,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我猜,怕不是舰桥里那个小家伙要有什么动作?那小妮子精着呢,要不是我留了一手,差点留了个大隐患。”

听到Matt提到妹妹,Serenity仿佛看到Sidlorf颤了一下,拳头刚要攥紧,但又如意识到什么了一般松开了。他想了想,说:“你三个同伙都已经死了,而你只有一个人,全程都在Gernie他们三个人的视线内,你即使打算对她做什么,都必须得先解决我们四个人才行。不管你走哪条路,如果我想拖延时间的话,目的已经达到了,根本没有必要提出协助你的计划。你仔细考虑考虑吧,一对四还是二对三。”

Matt肩膀抽动了一下,Serenity猜他应该是在笑,但是她没听到笑声,大概是通讯系统的关系吧。

“反正时候差不多了,亮不亮底牌都无所谓。出来吧,老四!”

远处的黑暗中闪过一道等离子推进器的焰光,紧接着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身影迅速闪过Serenity头灯的照明范围内,等她反应过来把头灯对准它飞去的方向时,Matt被一根改装过的工程机器人标配液压机械臂牢牢钉在了货柜箱侧面的金属板上,EVA服旁边漂浮着几粒冰晶,就像刚才老大头盔边上飘着的那几粒一样。从机器人来的方向出现一个人影,头上戴着工程机器人的备份控制器。

“Paula?你知道你刚违反了留守舰桥的指令吗!”Gernie喊道。

“对不起,舰长,”这个声音听起来跟Paula一样年轻,但是却稍显低沉,“但我不是Paula。”

(第九章完)

十、风暴里的一粒尘土

“告诉我们,你是怎么登上‘深空’号的。”

脱去EVA服,老四看起来瘦瘦高高的,长期在低重力环境下生活让他四肢显得修长,太空中强烈的光照使他皮肤中叶绿素高于在Kerbin成长的普通绿人,这也让他看起来十分精力充沛。他说的话几乎听不出口音,但是当他使用那几个在太空中工作最常用的词的时候常常会不自觉地跳过或放轻几个元音,这种情况在那些曾长时间工作于轨道船坞的工人们身上最不少见,Serenity推断他应该在四个兄弟之间扮演着技术工的角色。出于安全起见,他一脱下EVA服,双手就被拷了起来,并被带到一个单独的房间关起来审问。

“当你们掠过Mun轨道最低点时,我们在你们经过的地方布置了一些微流星。它们体积不大,造成的损害小于AI认为有必要通报船员的程度,但是又大到足以让它调动工程机器人进行修理。Mun中低轨交通繁忙,民用飞船穿梭其间是常有的事,雷达上密集的民用飞船标识可以让‘深空’号的系统降低警戒等级,转而去跟踪那些会对飞船构成威胁的目标,比如高速靠近的碎片。也就是说,除非是高速接近的无标识物体和准备匹配速度的民用飞船,舰载AI根本理都不会理。此时我们就可以用带有民用飞船标识的穿梭机靠近‘深空’号,并在EVA时降低相对速度,借着工程机器人返回舱内的机会从出入口混进‘深空’号。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你们可以保证我的生命安全吗?”

“我们为什么相信你?”

“信任是相互的。你们不信任我说的是不是实话,我也不信任你们是不是会在我说了实话之后保障我的安全。要破除这种僵局,我只有先一步献出信任。如果你们还是怀疑,可以查看AI在那段时间内的所有程序记录。”

Gernie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盯了一分钟左右,然后说:“行,暂且相信你。可是你怎么解释Matt?他是怎么混进来的?”

“这点我来解释吧,”Sidlorf插话道,“反应堆暂停后,我离开过医疗舱,为的是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等我回去后,才发现医疗舱库存中一种药的库存少了。这种药含有一种在经过简单化学处理后可以制成致幻药的成分,这类致幻药是黑社会想控制某人时最常用的物质。他们肯定给Matt用过这种药,并利用通话系统实行远程操控。”

说到通话系统,Serenity想起了当时跟Paula在走廊里说话时旁边通信面板里的白噪音,现在回想起来有一部分听起来跟老三那夸张的口音竟是如此相似。

“至于Matt是不是被人暗中操控过,一会等尸检结果出来,一切自然真相大白了。”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现在可以解开手铐放我出去了吗?”

Gernie跟Serenity交换了个眼神,“等一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一开始为什么要帮我们?”

“说来话长。”

“但说无妨。”

老四呼了口气,讲起了故事。

老四从来就不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很久以前就没人记得了。

在被称作老四之前,我在五个兄弟姐妹中是最小的那个,父亲则是家里的经济支柱,母亲和哥哥姐姐们则在父亲不在的时候共同照顾我。父亲是个二星工程师,至少那时候是的,他年轻点的时候曾去考过三星工程师资格,但没有一次成功。

“他们是见不得来自沙漠民族的人上太空,”有一次他从KSC太空工作资格认证中心回来时抱怨道。

“我主在上”,母亲温和地上前接过他的行李箱放在一边,“亲爱的,这次没过,以后还有机会。先把外套脱了,屋里暖和。”父亲把衣袋里的钱包、一个纸卷、一包“探索”牌香烟、太空资源开采计划手册和一串钥匙掏出来摊在餐桌上,仿佛数钱般地一样样清点了起来。母亲接过外套挂在墙上,顺手把一张泛黄的手帕丢进洗衣筐。在经过索夸特神像时她拜了两拜,提起装着橙罐汁的铁桶往发电机里灌了些燃料,正要放下,犹豫了两秒后转身把神像前的长明灯加满。

“又要买橙罐汁了,”母亲半是自言自语地说。

“我们烧橙罐汁,有钱佬喝橙罐汁,嗐!”父亲点起一根烟,说着,眼睛没离开过手里的“沙漠人早报”。

“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母亲的嘴往我的方向努了努,这时父亲才注意到我刚从楼上下来。

“四个不是都上矿去了?哦,我差点都忘了还有个小的。”

“爹,明天我也可以去上矿吗?我想看您修矿车。”

“这孩子,从会走路起就天天嚷着要看修矿车,再看个几年就去考五星工程师执照咯!”他用粗糙的手掌摸摸我的头,平时下班回来我绝不会允许他这么做,不过既然他刚从KSC回来,他手上应该不会有机油。

就在这时,大地震动了起来,母亲一把拉过我跟父亲躲在桌子下面,柜子顶上的花瓶晃了晃,摔在地上碎了。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山的另一头升起——正是矿场的方向。

震动一停止,父亲立刻疯了般地冲了出去。等我和母亲爬上山顶时,我们看到的是一片惨状:整个矿场变成了一片燃烧着的残骸,树梢上挂着被熏黑的肢体,原来是父亲维修棚的位置变成了一个大洞——同样的液体,可以把上千吨的飞船送上太阳轨道,也可以抹平这微不足道的一切。整个镇子上的人们都来了,有的大声呼喊着亲人的名字,有的抱着爱人冰冷的身体,呆呆地盯着地面一言不发。街对面住着的那个老奶奶捡到了一只染血的手表,看到上面刻的儿子的名字时心痛得昏厥在地。在这混乱的人群之中,父亲跪在那个冒着烟的大洞边缘,抱着头,消防泡沫淋了一身,泪水滴在被烤焦的土地上,手里紧紧攥着三姐的结婚项链。

“孩子们呢?”母亲焦急地问他。

“没了……”

“什么?”

“都没了!”父亲嘶吼道,“四个……一个……都没了……”

爆炸之后的几天,大路边上贴满了寻人启事,有人拿着带大幅照片和姓名的牌子问每一个路过的人有没有看到过自己的亲人朋友。母亲把唯一一张全家福取下来,用红圈圈上我的四个哥哥姐姐,贴在寻人墙上,那张小小的照片在一面墙那么多的面孔中显得是多么不引人注目,但那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全部的依靠,这点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有所感知,但直到很久之后才意识到。

父亲参加了灾后重建工程,但是在矿场恢复运作之后,他原来的上级(“居然没被炸死”,Paula小声跟Sidlorf说)却告诉他他的工作已经被别人替代了。

“‘先生,您看看,这一大摞都是二星工程师的简历,每一个背后都有个跟您一样依赖他生存的家庭,我劝您还是另谋高就吧,’那家伙原话就是这样。”

“爹,要我说,还是再去试一下第三颗星吧。”

母亲白了我一眼,暗示我不要戳爹的痛处,但是太晚了。

“你还想你老子再去给那些猪点头哈腰?到底谁是你爹?”

“消消气消消气,孩子也是想着给家里减轻点负担嘛。”

“减轻负担?哼,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娃娃除了成天在家捣鼓你那小玩意还能干什么?连法定工作年龄都没到有谁会要你?”

“至少我不会因为被那些猪炒鱿鱼了就整天坐在家里唉声叹气什么也不去做,什么也不去试!不给那些人打工就不打,我就不信除了给他们干活就没别的门路!”

“好啊,”爹说,“小子有出息!翅膀长硬了想飞想上太空了!在老子面前谈理想,有那本事怎不出去闯荡闯荡!”

“好!走就走!”说完我就往外冲。我知道有一个很多人招工的地方,上回我跟矿上的师兄和他侄子去过一次,那里什么样的工都有,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找到工作,哪怕年纪只跟我一般大。

“要工吗?”

“会干啥?”

“修东西。”

对方用审慎的眼光把我上下扫了几眼后,笑了:

“过几年毛长齐了再来吧!”

于是我又换了第二家。

“要工吗?”

“能接什么活?”

“修东西。”

同样的目光。

“小朋友,童工犯法!”他还做了个割喉咙的手势,“掉脑袋的!”

在问遍了几乎每个招工者并得到几乎一致的回答后, 我垂着头走向最后那个还没被问过的人。

“我知道我看起来年纪小,他们都不愿意要我。我不求待遇多好,只要管住有薪水拿,将来有没有机会上太空都没关系!我爹是矿上的工程师,我打小就看着他修各种矿钻矿车,什么东西一点就通,求求您给我份工作吧!”

那人盯着我看了一会,我开始觉得也许父亲是对的,在我这个年纪工作确实不好找,谁会要一个学技能靠看,身体瘦小还没成年的小孩呢?我已经准备好回去向父亲承认自己的失败了。

“我这里确实没法收你,”他说,“但是你试过那家吗?”他指着不远处角落里一个缠着头巾的人。

“没。”

“去试试吧。”

那个人只简单地问了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然后给我描绘了一片广阔的图景,比如几天赚数百万个资金点,看我感兴趣,就拿出一沓文件让我签字按指印,随后收走了我的证件作抵押。我问他这是不是合法的手续,他告诉我这些只是安全措施,等协议上的条件满足了就会把这些还给我。办完手续,他把我带到镇子上一个偏僻的小巷里,我在那里的一间大院住了几天,直到来人把我接到发射场、送上一艘飞船,那艘飞船先是把我送上Kerbin低轨,我和几个被一同招募的工友在那里连带着几吨物资转乘另外一艘摆渡船,摆渡船的船主让我们换上一套不合身的宇航服,说原来的衣服会帮我们保存好,并要我们一直藏在这艘摆渡船货舱里的加压室里,躲过路上海关的检查,直到最终与“永昌”号空间站对接。对于很多人来说,第一次离开Kerbin大气层都是令人兴奋的,但是对我和同一个加压室的工友们而言,只有六面随时会在振动中分崩离析板子和在宇航服里随时担心自己会被永远遗落在太空中的恐惧。

我们的加压室是单独被拖船拖出货舱、然后再分别与“永昌”号对接的,加压室上没有舷窗,我也是后来看到他们操作才意识到这点。加压室舱门打开,面前是一条熙熙攘攘的走廊,对接口靠走廊的一侧被焊上了铁栅栏,栅栏中间留有一扇门供人出入,但大多数时候都有一把锁将门和栅栏紧紧地连为一体。我们就像市场摊位上的商品一样被囚禁在这里,等着买家上门。

“宇航服脱了,”船主毫不客气地隔着栅栏说道,手里的单手持式.80口径电打火弹丸发射器用黑洞洞的发射口看着我们。

“可是……”我正要说什么。

“快点!脱!”他扣动扳机,子弹几乎是擦着经过我的左耳,在身后的加压室墙壁上留下一个洞,空气簌簌地从那里涌向外面的真空,几十秒后,洞被堵住了——“永昌”号的工程机器人救了我一命。“再不脱我就给你几个连人带舱全扔出去!”

在同舱几位工友的“帮助”下,我摘下头盔,把整套宇航服叠得整整齐齐递给外面的船主。

“这玩意很贵的!”他对旁边探头探脑的过客嚷道,“能承受两千度温差、三秒内从一个大气压到真空的气压变化、穿着它从几百米跳下去屁事没有。卖十五个沙漠来的穷鬼都赚不回这一件衣服的钱!”

如果说刚刚那宇航服除了能在失压的时候保住我的小命外还能提供一点遮蔽,现在我真的是敞着毫无保留地面对所有“永昌”号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了。后来我在给一个老板干活的时候听说人贩子这么做除了可以给所有潜在顾客展示自己的“商品”,还可以起到标记的作用——万一哪天谁逃跑了,人群里看一眼谁没穿衣服就知道哪个是刚刚跑出去的,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安全措施,几乎没有逃出去的机会。

说到“永昌”号,它……怎么说呢,是Kerbin系最大的黑市,但是跟一般概念中的空间站不同,它并不是一个整体,而是由数个具有高机动性的设施组成,彼此之间的交通依赖摆渡船和喷气背包。当Kerbin警卫队接近的时候,所有这些设施都会分散到不同的轨道上,如此小的目标在Kerbin系的广袤空间里如水入大海,除非掌握了它们下一次聚集的位置,一网打尽是靠碰运气都碰不上的。就算警卫队抓到一个,这些设施的主人总有办法逃避惩罚。他们和KSC那些人一样,基本上都是肤色比我们淡的浅绿人,浅绿人之间都有关系,出什么事都不会有太大麻烦,深绿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我这样的加压室还有很多,每个加压室都关着至少一个赤身露体、明码标价的深绿人奴隶,他们和那些被盗的太空船、走私来的土制或制式军火、毒品、和未交税的物资一样,都是“永昌”号黑市生意的一部分。

我就在这样的条件下度过了自己的成人礼。刚到“永昌”号时的前几周我隔几天就要被倒卖一次,同一个加压室的工友换了一拨又一拨:我见过祖孙一起被卖进来,却被不同的买家买走导致生离死别,见过在黑帮火并里当炮灰遍体鳞伤的男子在我面前断绝最后一口呼吸,见过未婚先孕的母亲为了赎回自己不得不卖掉亲生骨肉……不听话就要挨打、一个人逃跑整个加压室关黑屋、如果惹恼了人贩子头头,甚至还有被扔出气闸的危险。回报不是没有,尤其是技术类的工作,老板们给的报酬相当高,但是只有很小的一部分才会归到我们名下,而赎回自由身需要钱,除此之外什么事也都要钱,在攒够钱之前,任何通过法律途径自救的尝试都是无意义的,就算有,也得等警卫队找到“永昌”号。于是看似公平的协议变成了一张废纸,所谓的劳工实际上是被有黑帮背景的浅绿人人贩子控制的奴隶。在茫茫太空中,没人听得见你的尖叫。

老板给我发信息的时候我正在他的轨道住宅外布置热感应空雷,这类小玩意极难被目视或雷达追踪到,可以自动识别接近飞船的热成像特征,一旦有未经许可的飞船靠近,它就会立刻靠近并通过磁力吸附在对方的发动机附近,用高爆炸药和金属破片洞穿其燃烧室。数百个这样的空雷静静地漂浮在母船为中心半径约一千米的球形空间内,其中还有二十七个激光炮塔伪装成太空垃圾,随时准备用索夸特的光芒熔化入侵者的外壳。

听说今天有要宾来访,而刚刚那艘飞船在穿过封锁线的时候非但没有遭到袭击,炮塔里的雇佣兵还对其敬了个礼,我猜这次老板叫我回去应该就是去见那客人了。果不其然,我一走出气闸就跟副船长撞了个满怀。

“不要换宇航服了,老板叫你去会客室,客人要见你,”他说,然后耳语道,“小子,你要发达了。”

从某种程度上我已经发达了。那几年我借着自己在父亲工棚里帮忙的经验,从最基础的修补工程机器人开始,我修过家电、飞船、采矿器,发明过各种帮助了我东家逃脱对头和警卫队的工具和武器(进入你们飞船的计划就是我提出的,杀了马特的那个机器人是我改装的,但是剩下的跟我没关系),就这样一步步受到青睐,身价随着每一次被转卖提升,最终这个老板从一个遭遇期货泡沫走投无路的矿石贩子手里买下了我,一直到这天。

穿过气闸,绕过老板那布置了一个纯金索夸特神像的祈祷室,远远地就能看见走廊尽头那群荷枪实弹的雇佣兵。可以在三秒内通过制造烧灼感、使敌步战单位失去战斗力的手持定向微波发射器,能瘫痪EVA服维生和控制系统以及穿戴者的电击枪,甚至是足以对抗监察队重型炮艇的迫击炮和贫铀炮弹……这样的装备在目前的情况下无疑显得稍过夸张,但这也表明今天的客人绝非寻常来客。扫描了我宇航服上的姓名牌,为首的那个雇佣兵点点头,打开了第一道门,第二道门也紧跟着轻轻地滑到一边。

“……300%的利率啊!没错当时出发的时候我的确买了它10%的股份,不过那船还有几天就到Laythe了,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可问题就在这,这艘船是现在炒得最热的,也是风险最大的。运一百个活人还不被海关发现——”

老板举起一只手,会客厅安静了,“你来了?”

“您找我有事?”

他背过身去面向大屏幕,会客室的灯暗了下来,屏幕上似乎在放着什么新闻。

“……为了尽快与近期出现在太阳低轨的外星舰队展开第一次接触,‘深空’号的建造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她的第一批船员正在轨道军港里新建的训练中心为这一次伟大的任务做准备——”画面切到了一系列以幻灯片形式播放的照片上,经过光增强的照片从不同的角度展示着这个庞然大物。

“乖乖咙地咚,轨道炮、火控雷达、无人机、电磁干扰弹、近防激光炮组,责(这)哪像是去接触的哦,倒像是去打架的赖!”角落里响起一个人声。

“情况你应该也清楚了,从主那里出来的,就是主的使者,与之相抗,就是与主相抗。这位是他的随从,”老板旁边那位扎头巾的人对我点点头,“他准备招募一个五人小队,拦下那些不信者的战舰。你们两个有兴趣吗?”这时我才注意到我背后的阴影下还有一个人,深绿色的脸庞在黑暗中并不显眼。

“老板……要不您考虑下那个反应堆修理工吧,他比我有能力,体格又壮——”还没等他说完,老板摆摆手,两个雇佣兵扑过去,拧下他的头盔,一人抓着一边,开动推进器,把他扔进了挂毯后的气闸。随着一点轻微的震动,敲打气闸门的声音不见了。

“唉,可惜了那EVA服。”听此,一个雇佣兵问他要不要出去把EVA服扒了拿回来。

“算了算了,值不了几个钱,倒是五个要变成四个了。你呢?要推荐谁?”

“我推荐我自己,老板。”我很清楚如果不这么做后果是什么。

“好,从现在起你就是主的侍从了。”

“这就是我加入SOS的过程。经过这些事情,除了生存下去以外任何的事物都对我失去了意义。帮你们,帮他们,我无所谓,只要能让我活下去。这点作为帮你们的理由成立吗?”老四换了个更轻松的坐姿,拷着的手放到腿间,示意自己说完了。席德进去给他松铐。

“你现在可以在里面自由活动了,但在我们决定放你出来之前,你必须呆在这直到最后回到Kerbin接受审判。”

(第十章完)

最后更新:2022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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